第四章 舟中奇遇 [2]
“老孩子,说实话,我功夫是练了十多年,可没有一个正正式式的师父,他们都不要我。”
司徒悠悠“哦”了一声,举目间,看出古沛的脸色又恢复了平静,那眉心间的红痣,也不知在何时消失了。
他勉强地笑了笑,道:
“小古,你犯了什么病?你适才那样可真吓人!”
古沛面色沉凝,忧烦地道:
“老孩子,我……我自己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病——老孩子,方才我眉心里可现出一颗红痣了吗?”
司徒悠悠十分好奇地点点头。
却听古沛叹道:
“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这眉心的红痣一现,就要杀一样活的东西才舒服——”
“方才……方才若不是这只海鸥,我就只好杀掉你了!”
他把这一番骇人听闻的话,竟说得那么顺理成章,仿佛杀一个人,也不是一件了不得的事似的,司徒悠悠不由心头一寒。
却听古沛又自接道:
“要不是为了这毛病,我还真不愿意离开那些和尚呢!以往,每当我杀了一样东西,哪怕一只小鸟,他们也要将我关在山洞里好几十天,还说我杀孽太重,每天罚我诵经忏悔——”
须知这老孩子司徒悠悠,乃是武林中成名多年的人物,一身武功,早已登峰造极,只缘他年逾六旬,却依然保持着一派纯真,是以才博得这“老孩子”的美号。
他虽行走江湖数十年,哪曾听过这等闻所未闻之事,不由连将身子向前挪动,倾耳静听。
古沛神情困惑地望着远处的滚滚白浪,又道:
“前天,我正在洞前练功,这讨厌的病又犯了。”
“说也奇怪,我心口只觉有一股吐不出来的闷气,迫得我非杀一样东西不可,但是,寻了一圈,除掉那和尚们豢养的驯鹿之外,却无一只其他活物——那只鹿我本来也是很喜欢的,但是我只好把它杀掉——”
司徒悠悠这时只觉他说的十分迷人,反倒不觉得他的残忍,嘟了嘟嘴,问道:
“是了——小古,你为了怕那些和尚再把你关起来,而且你也怕每天念经忏悔,所以才逃下普陀山,是吗?”
古沛嘴角一撇,道:
“难道我古沛就注定了要被他们关一辈子的吗?此去海角天涯什么东西杀不得?”
司徒悠悠接道:
“人也杀得,什么杀不得!”
古沛似是一惊,随即,脸上倏然现出一抹欣慕之色,有些好奇地问道:
“老孩子,人也杀得吗?我古沛十多年来,杀过的物事,可说不少,只是没杀过人,我还以为人是杀不得的呢?要不……”
他想说:“要不,方才我就先杀了你试试了。”
但是,当他望见司徒悠悠的孩儿面上,流露着一派纯真,便觉得说不出口来,而打住了。
司徒悠悠怔了半晌,心里暗说:“不好,这娃儿一身超绝的武功,又是如此地好杀,今后武林之中,恐怕要被他搅得清浊不分了——”
当下凛然说道:
“小古,人倒不是绝对不可以杀,但是要杀该杀的恶人。”
古沛闻言不由疑惑地,瞪大了一双神光湛湛的眸子,道:
“老孩子,你这话我可有些不懂,好人恶人,我如何知道?再说,万一我犯了那讨厌的病时,只怕身边也没恶人凑上来给我杀呢——”
只见他忖思有顷,又自接着说道:
“老孩子,打个比方,我才认识你,怎知你是好人恶人?方才要不是那只海鸥及时救了你的性命,我恐已经将你杀了,假若你是个恶人,倒也罢了,万一你原是个好人,那我岂不是杀错了吗?”
司徒悠悠心头一凛,心头惊道:
“是呀!适才要不是那只海鸥,只怕我真个难逃他的利害。”
因为他从古沛的身法之中,早就看出自己绝不是古沛的对手,显然,他这时已隐然对这少年,有了惧怕之意,只得讪笑道:
“小古,真到了那时候,我看你只好寻个苍蝇出出气了,嘿嘿……”
这时,遥远的海面之上,隐隐约约地露出一角风帆,由小而大,渐渐驶近,司徒悠悠望了一眼,忽道:
“小古,你怎地不上船去?”古沛困惑地摇头,叹道:
“我怎么不上去?你不知道,我那克星莽头陀可在这条船上哩,方才要不是饿得慌,天胆也不敢去船上的——”
司徒悠悠蓦然一笑,道:
“原来你肚子饿啦?不打紧,我有一样好食物,准保挡得住馋虫,要吗?”
说着,探手自怀中摸出一只小瓶子来,倒出两颗黄澄澄的小丸子来,递与古沛,神秘地笑道:
“小古,这东西叫做‘裹腹丹’,不但解得饥渴,而且功能益元补气,我费了好大的事,才跟青灵上人要了几颗哩。”
古沛信疑参半地接将过来,纳入口中,一仰头吞了下去,他只觉这两粒小丸子吞下肚后,化为一道热流,顷刻间流布全身,十分受用。
果然,他这时饥饿之苦尽除,而且隐隐觉到丹田之间,较之先前益为坚实,不由心中大喜,连连叫道:
“好东西!好东西!”
其实,他又哪里知道,远在十七年前,他若没有这位青灵上人的一颗“保命金丹”,延续了半年寿命,及时脱胎换骨,承受了佛门圣僧无住大师的一生功力,哪能活至今日?哪能以小小年纪,具有如此卓绝的武功造诣?
这间隙,那遥远的风帆,渐渐驶近,清晰地露出了整个船身,司徒悠悠面露惊诧之色,凝视着那支船桅上,飘飞的蓝色三角旗。
忽然问道:
“小古,那莽头陀武功还在你之上吗?”
古沛见他忽然间问起莽头陀来,不由面色一怔,呐呐说道:
“若论武功,除了无名和尚没跟我动过手外,其余的和尚都不是我的对手,莽头陀自然也打不过我——”
司徒悠悠仍然望着那破浪驶近的船,有些奇怪地问道:
“那你又为什么会如此怕他呢?”
古沛吟哦半晌,低声答道:
“怕他就怕他,——因为他一向最袒护我的!”
司徒悠悠突地转过头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