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破浪(上) [3]
是那个男子被杀了吧。玉清子虽然在船头的高处,但因为隔了不少人,柳风舞也看不清他在做什么。他看了看一边的唐开,唐开却面不改色,出神地看着海上初升的朝阳。
这时,乐声又高了一调,在乐声中,一块什么东西扔进了海中。几个士兵扑到船边望去,柳风舞低声喝道:别乱动!
在转过头时,他已看见船头边的海水中起了个漩,泛出一片淡淡的红色,大概这便是扔下去的地方。他只觉一阵不舒服,几乎要吐,一个士兵已叫道:那是什么!
在这个漩边上,有一片黑黑的鱼鳍在游动。但是回答那士兵的话,哗地一声,一条鱼冲出水面,激起一阵水波。
玉清子高声道:龙跃沧海,有神来飨。他的喊声很大,随着他的喊声,那些弟子和童男童女也叫了起来,一时间连乐声也听不到了。
是海鲛啊。柳风舞记得以前听跟随邓都督出过海的老兵说过,海中有一种凶猛之极的大鱼,名叫海鲛,性情凶残,闻到一丝血腥味就会聚拢来,能一口将人咬成两段。
这时,海鲛已越聚越多,船头大概有十几条了。水军团虽然是水军,但这批人大多没出过海,还是头一次看到海鲛,都看得目瞪口呆。这群海鲛抢食了一阵人肉,忽然又互相撕咬起来,有一条海鲛被咬得肚破肠流,却还在追咬别的鱼,破军号虽然离水好几丈高,仍然闻得到一股血腥味。
柳风舞只觉眼前也有点晕眩。他握了握拳,闭了闭眼,想让自己清醒一些。这时却听得一阵惊呼,有人叫道:有人掉下海了!
他猛地睁开眼,正见眼前有个人影正往下落。这人是白色长衣,正是个童女。她本就站在柳风舞前面不远,大概被这一股血腥味冲得立足不定。此时她还在空中,一身长衣被风吹起,好象凌风飞舞,但人人都知道只消那些海鲛聚过来,那她便要成为第二件祭品了。
那个女子的头发被风吹乱了,正露出半边脸,柳风舞只觉眼前一花,猛地抓起搭在栏上的一根铁锚,叫道:快帮我抓着!他飞身一跃,已跳出船栏。
柳风舞动作太快,边上那些士兵还不曾省悟过来,他已经跳了出去,几个手快的一把抢住绳子,用力拉住,这时柳风舞已经离水面还有数尺,他看见有两条海鲛已向那水中的女子游来,仰头喝道:快放绳子!
他喊得虽急,但这绳子此时有十来个士兵抓着,一时也放不下来。他眼见有一条海鲛已*近了那女子,心中大急,人踩在铁锚上猛地一跃,手已自腰间拔出刀来。
他跳下去的地方离那女子还有丈许,铁锚挂在船边正在摇晃,此时正晃向那女子一边,相距只有五六尺。柳风舞一跃足有六七尺,正踩到一条海鲛背上,他一刀直落,腰刀刺入那海鲛头顶。这条海鲛哪里受得住这等痛楚,一个足有六尺长的身躯猛地一晃,柳风舞只觉象是被烈马撞击一般,人一下失去平衡,腰刀已脱出海鲛体内,人也被这海鲛甩了下来,嗵一声落入水中。
这条海鲛吃痛之下,猛地张开嘴,向柳风舞咬过来。这时柳风舞已落在水中,他水性虽然精熟,但泳术无论有多么高超,终无海鲛灵活,他心知逃不过,踩着水,正待用刀还击,却听得箭矢破空之声,那海鲛腮边已中了一箭,护痛之下,猛地冲出水面足有三四尺,一个长长的身躯又平平落下,溅起一大片水花。
柳风舞被这阵水花溅得眼里生疼,人也沉入水中。他能水中视物,在水中看上去,只见那条海鲛受了两道重伤,还在拼命挣扎,伤口正不住淌血,边上一条海鲛猛地冲过来,在这海鲛肚腹上咬去了一块,这条海鲛受伤虽重,却仍是凶狠异常,反口又咬住了那条海鲛,两条大鱼咬作一团,海面也象煮沸了一般翻滚,那个女子浮在海面上,离他不过三四尺远。
柳风舞心知若不趁现在救人,那连自己也回不去了。他把腰刀咬在口中,向那女子游去。一到她身边,他舒左臂揽住了那女子,正待向船边游去,头刚探出水面,只觉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一条鲛鱼正向他咬到。
那几条鲛鱼已全向这儿游过来了。柳风舞左手还揽着这女子,右手从嘴边取下刀来,大喝一声,一刀贴着水面削去。在水中不象在岸上那样用得出力道,但他这一刀仍是劲力十足,一刀正砍在那海鲛尖尖的鼻子上,将海鲛的鼻子也砍下一块来。
海鲛吃痛之下,一口咬住了柳风舞的腰刀。即使在水中,柳风舞也听得那海鲛咬着刀身发出的尖锐之声,但如一把铁钳在扭动。他右手猛一用力,将腰刀刀刃竖直向下,海鲛正在用力,腰刀登时将它的嘴角割成两半,脱了出来,但这海鲛却还象咬着腰刀一般,一颗巨头仍在左右摇摆。
柳风舞在战场上也经历得多了,从不曾见过这等凶恶的海鱼,他不禁一阵心悸,人也一呆。这时只听得唐开在船上叫道:柳将军,快抓住!
唐开又放下了一根铁锚。这回因为是对准着放下来的,就在柳风舞头顶。柳风舞将腰刀仍往嘴里一含,只觉刀身上也是一股血腥味。这条海鲛刚才正抢食人肉,也不知这股血腥味是嘴里的人血还是海鲛自己的血,柳风舞也不敢多想,双手一用力,将那女子放在铁锚上,自己一手拉着锚齿,另一手又把腰刀拿了下来,叫道:快拉!
唐开在船上一用力,尽管铁锚上挂着两个人,加上铁锚本身重量,着实不轻,他拉得却仍是行有余力。
刚拉出水面,那条鲛鱼忽然又冲出水面,向柳风舞扑来。柳风舞猛地蜷起腿,那条海鲛咬了个空,猛地撞在船胸板上,咚地一声响。柳风舞仰起头叫道:快拉!快拉!他跳下水时没有多想,在水中险死还生地斗了这一回,虽然不过是短短一刻,他只觉象是过了好几年一般,只盼着早早上去,哪里还有刚跳下去时的锐气。
唐开双手齐用,边上也有士兵帮忙,登时上升得快了,马上便拉上了两丈多,那条鲛鱼跳得虽高,此时已咬不到他了。柳风舞仍不敢怠慢,一手握着腰刀,盯着那海鲛,这条海鲛因为受伤流血,和边上的海鲛咬作一团,刚才那条海鲛却已被咬死了,翻着个白白的肚子躺在水皮上动也不动。
铁锚一拉上来,几个士兵伸过手抓住柳风舞把他拉上甲板。柳风舞只觉周身骨节都散了一般,站都站不稳。他看了看那个女子,她周身湿淋淋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脸也白得没一点血色,另两个童女正给她抚胸控水。他道:她有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