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仇海两孤 [11]
他原是个心胸偏狭,性情暴烈,却反而雄心勃勃的人,眼见大势已去,悲愤交集之下,蓦的发出了一声哀怆凄凉的长啸,手中宝剑缓缓举起!
只见他面孔微微抽搐了一阵,两眼尽赤,望着这场因其一念之差而起的门派恶斗、惨杀,像是忏悔,又像是不胜惋惜的,意味深长的一声浩叹!
倏地,青虚道长手中剑寒光闪现,竟向自己咽喉抹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一缕白光犹如从天泻落!
“呛”的一声,青虚道长手中青钢剑落在地上,他手里仅握着连带护手的一把剑柄!
只见一位英俊潇洒的白衣少年,带着只灵巧的白猿,如玉树临风似的,仗剑卓立于青虚道长面前。
青虚道长因为并不认识白猿秀士徐玉麟,不由怔呆了一下,喝道:“你是什么人,竟然管起道爷的事来?”
徐玉麟并未答复青虚道长的问话,只是对他微微一笑,便即流目环扫了斗场一匝,力贯丹田,高声喝道:“请大家住手!”
由于他内力深厚,这喝声震得所有在场之人耳鸣心悸,愣怔中不欺然各自停下手来。
连净心大师那种功高莫测的老僧,也不禁为之凛然暗惊道:此人年纪轻轻,竟有这般深厚的内力,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少林寺的“三长老”定力岂属等闲,但也为徐玉麟这声沉喝,蓦然一惊!
搏斗既已停止,场上一片鸦雀无声,千百道冷电似的目光,齐都集中在这位如从天降的白衣少年身上。
万里疯侠程百康,倏地由斗场的人头顶上,跃落徐玉麟面前,“哈哈”笑道:“小兄弟来得恰是时机,不然……”
说着,抓了抓那满头蓬发,又道:“不然这一场拼斗,还不知要有多少人流血丧命哩!”
徐玉麟见疯侠已到嵩山,随问道:“老哥哥,秦伯父和‘了因’大师,也都到了吗?”
他因为被两位异人救出“七星剑阵”,以后的情况不得而知,故有此问。
疯侠答道:“他们都已经来了,现在寺中养息。”
疯侠说罢,又将眼下情形,对徐玉麟大略说了一遍。
至此,徐玉麟始才明白,这场正大门派的惨杀起因,原都是为了一个“飞云堡主”!
他稍作沉思,高声宣道:“在下就是飞云堡主,也就是江湖上呼为白猿秀士的徐玉麟。各大门派既是为了在下而互相惨杀,在下现在已到,一切责任自应由在下承担,故请各派掌门前辈,暂时将门下弟子约束一边,在下有话要说。”
在场豪雄,除了疯侠、玄真道长、“四金刚”以及武当派极少数的几名弟子之外,没有人识得这位像天神般的英俊少年,故在听完他这篇豪壮的语音之后,齐都为之一震!
青虚掌门在羞愤中的一刹那,想自了余生,但当那瞬间过去,却又对生命有了无限的留恋,如今冤家对头既已现身,自然给了他几乎无法挽救的惨败命运一个良好下台的阶梯。
于是他微作凝思,首先命令武当门众退往一边。
接着就是少林僧人的收旗息鼓。
峨嵋掌门紫阳真人见此情状,也只好将两百名门下,约束到广场的一边,静观事态的发展,以便相机行事。
这时斗场上的死伤人众,也被各派自行抬去。
青虚道长缓缓走出几步,对徐玉麟沉声问道:“你就是妖人飞云堡主吗?”
徐玉麟爽朗一笑,道:“是的,在下就是妖人飞云堡主。”
青虚道长又问道:“那么你对于盗窃本派祖师手笔‘仙家易筋经’,以及杀死六个守殿弟子,复在元始尊神像之后,留言对本教横加污辱之事,已经全部承认啦?”
徐玉麟点点头道:“岂但贵派之事在下全部承认,就是少林,青城、点苍三大门派,盗物杀人之事,也都是全部系在下所为!”言下竟是一派从容,毫无畏惧与推诿之态。
万里疯侠程百康,惊“啊”一声,尚未说话,但见青城掌门顾天南身边,一个身插长剑面垂青纱的青衣劲服人,闪身跃到徐玉麟的跟前,急道:“你……这怎么可能?”
徐玉麟向疯侠微敞一笑,又对青衣蒙面人道:“夏侯姑娘,请勿为在下担心……”
青虚道长沉喝声道:“本掌门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可敢当众答复吗?”
徐玉麟笑道:“贵掌门只管发问,只要在下所知道的事,无不答复。”
青虚道长稍一犹豫,故意将声音放高,好让在场所有人众听见,说道:“你做这些恶行,可都是受了少林派掌门人净心老和尚的主使吗?”
徐玉麟先是仰天一阵哈哈长笑,继之朗然而道,“在下是个武林后辈,既无煊赫之名,更无所属人手,但自信还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所作所为,除非己愿,岂能俯首听命于人?”
青虚道长面色一沉,喝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妖人飞云堡主,你既敢作敢为,那么今日可该还我们个公道了吧?”
话音甫落,峨嵋,点苍,青城三派掌门人,当先跃落场中,把徐玉麟围在中央,加上青虚道长,八道冷电似的目光,齐都投望在他的身上。
徐玉麟抱剑肃立,气定神凝,豪壮地说道:“各位掌门来得正好,在下既是当众承认一切,自当对各位有个交代……”
枯竹叟端木齐天,向来性情乖异,暴躁如火,哪容他再从容说将下去,“桀桀”笑声道:“小子,先把本派符令交出,然后再留遗言!”
夏侯芝馨向顾天南急道:“师父,不要听他胡说,弟子敢说他没有做那些事情……”
“住口!”青虚道长望望夏侯芝馨,转向顾天南道:“顾掌门,这人可是令徒吗?”
顾天南心知青虚道长对爱徒出口多言甚为不满,随出声喝道:“馨儿,还不快给我退到一边去,这种场合,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他口虽如此说,但对青虚道长那般疾言厉色,近乎藐视的发问,却甚为不满。
夏侯芝馨凛于掌门师尊严令,欲言又止地唉叹一声,径向一旁跃去。
“馨儿回来!”顾天南忽然问道:“你叹什么气?”
夏侯芝馨只好将纵起的身形复又折回,答道:“弟子乃是叹息他不明不白的,甘心代人受过。”
顾天南疑惑地问道:“你怎敢断定他是代人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