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疑云密布 [11]
“家住松花江畔。”
“怎么会进关来的?”
“找人,已经找了半年多了。”
“谁?”
“我爹,还有……”
汤大娘只回答找她丈夫汤百里,这是一大早姑娘在后面问过汤大娘的。
如今汤十郎“还有”二字,立刻引起姑娘的注意。
姑娘偏头看汤十郎,等他继续说下去。
汤十郎道:“还有个亲戚。”他不说是未婚妻,因为那会令桂姑娘不舒服。
既然会令人不愉快,汤十郎当然改口说是亲戚了。
姑娘低下头,她也把目光收回去。
桂夫人喝过药,把碗交女儿手上,道:“汤公子,我母女还是非常感激你们的照顾,如果不嫌麻烦,我们开春才离开,你多多帮忙了。”
汤十郎几乎要欢叫了。
姑娘一双目光直视着汤十郎,而汤十郎也正看向姑娘。
“伯母,这正是我的荣幸,就算随我们回关外,我也会尽力侍候你们的。”
桂夫人笑笑,道:“希望有回报的一天。”
汤十郎道:“就别再说客气话了。”
他更腼腆了,接过碗,便忽匆地走了。汤十郎走得很快,因为他高兴嘛。
他往后面走着,口中吹着口哨,声音很柔和;比鸟儿唱歌还引人人胜。
“娘……他的话同他娘说的是一样的。”桂姑娘说。
桂夫人道:“他们八成是友非敌。”
“娘,我昨夜便发现了,只不过我有一事不懂。”
“那尸体,是吗?”
“是的,那尸体为什么不见了,而且很快就不见了,一定还有别人躲在暗中。”
“那么,躲在暗中的人是谁?”
“我们一定要把这人找到。”
姑娘说着,把小门紧紧地又关上了。
现在,汤十郎带着满面笑容走回小厢房中,正遇上他娘刚下床。
“你回来了。”
“娘,真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前面桂家母女两人要住到明年开春才离开。”
“你也要累到那时候。”
“娘,咱们不是希望她们住下去吗?”
“不,我们希望她母女住下去,也希望有一天她们同咱们一起去关外。”
汤十郎哈哈笑了。他真的从内心高兴,他打算要喝两盅庆祝一下,他把酒取出来。
“十郎,你要喝酒?”
汤十郎道:“也把她母女两人请到后面来,大家一齐喝几杯。”
汤大娘道:“别叫她们母女前来,我们去。”
汤十郎道:“娘,我弄些热酒小菜,也把稀饭油饼带上,四个人热闹热闹。”
汤大娘道:“看你高兴的样子。”
汤十郎就好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似的,他发出哈哈的笑声。
其实,不论年纪多大,在自己母亲面前都会流露出童稚心,这原是人的天性。
汤十郎可忙了,他切着肉,弄着油饼,边做边吹口哨,他吹的口哨十分悦耳,汤大娘就笑呵呵。现在,汤十郎弄了五样菜,其中就有酱肘子一盘。
汤大娘提着酒袋,跟在汤十郎后面走。
汤十郎走得快,母子两人转眼之间便来到门楼下面的小房门外了。
“桂姑娘,开门呀,我娘来看你娘了。”
门开了,只见姑娘忙迎上,道:“大娘,我娘只是老毛病,吃过药好多了,倒叫你老操心。”
汤大娘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走进门,道:“出门在外病不得,咱们都是流浪人,我听了一直不安心,这才……”
桂夫人坐起,她伸手去握汤大娘的手,道:“老姐姐呀,害你操心,真是的。”
汤大娘拍着桂夫人的手,道:“好妹子呀,咱们一见如故嘛,你养身子,别客气,要吃要用找十郎。”
桂夫人道:“贤母子都是热心的人,碰到你们,是我母女的幸运。”
汤大娘道:“快别这么说,我听不惯客气话,下床来吧,咱们聚在一起喝几杯。”
桂夫人道:“我能喝酒吗?”
汤大娘道:“酒别多喝,少喝有益。”
她扶着桂夫人走下床,她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桂夫人的手腕不放松,直到两人并肩坐下来。
汤十郎忙坏了,又斟酒,又装稀饭,还得把菜一样样的往桌上摆。
桂姑娘也帮忙,只不过她做得很斯文。四个人一齐坐下来了。
汤大娘面上有个笑,很神秘的笑,姑娘看不懂,但汤十郎看到了。
只不过汤十郎一时间还猜不着娘为什么会这么笑。
于是,汤十郎举杯,道:“来,咱们先干这一杯。”
四个人只有他一人干杯,高兴嘛。
姑娘浅尝,也浅笑,就像她娘一样,带着含蓄的一笑,便拿起筷子吃着菜。
汤十郎夹了一块肘子放进桂夫人碗里,却对姑娘那边一笑。
虽然,汤大娘母子与桂夫人母女,双方围在桌边愉快地吃着喝着,偶尔还笑呵呵,但双方谈的话都是不着边际的话,很显然,双方都隐瞒着什么。
双方也明白对方有隐瞒,但谁也不去揭穿,因为那会扫兴的。
半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双方凑合在一起,总得有分寸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但不论怎么说,这一顿饭对于汤十郎而言,真算是热闹不足愉快有余。
一顿酒菜直吃到天黑,方才散去。
汤大娘与汤十郎相扶着往后面走,过了二廊到后院,汤大娘的嘴巴闭得紧。
汤十郎一手提着残肴碗盘,他的面上好得意。他高兴之余还吹起口哨来了。
母子两人走进小厢房,忽见汤大娘回身把门关上,十分慎重地对儿子道:“儿啊,我告诉你,你心中可得有个底呀。”
汤十郎头一回见他娘这般吃惊,便问道:“娘,你发现什么了?”
汤大娘道:“当然是发现什么了。”
她叫汤十郎燃上油灯,一边坐在床沿上,又道:“娘发现她母女两人不对咱们说实话。”
汤十郎一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娘,咱们不是也有保留吗?”
汤大娘道:“那位桂夫人身具奇高武功。”
汤十郎吃惊地道:“娘,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得了气喘病吗?”
汤大娘淡然地一笑,道:“我试过她的脉象,那是属于龙腾虎跃奔天庭、气催血脉过任督的现象,桂夫人只是不外露,她真是高人。”
汤十郎惊道:“真乃出人意料之外。”
汤大娘道:“所幸她们不是仇家。”
汤十郎陷人沉思中了。他想着,如果桂夫人武功高强,那么桂姑娘必然不是泛泛之辈……那……她们来此必有另外目的了。她们也许就是为了左家灭门血案而来的。
就好像他与老娘暗中潜住在此地是一样的目的。
这本来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因为那个指挥血洗左家满门的人,至今仍不知是何人。道上不知道,便官家也难倒了。
这桩血案一悬五年多,附近顺天府城的人,就没有人敢在私下谈论。
现在,不过半年期间,前后来了四个人——汤家母子与桂家母女。
现在,汤十郎闷不出声地躺在床上。汤大娘只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