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5]
郑冷翠说道:
“我已经说过,大家都是在江湖上闯荡的人,不要太过拘泥。我们现在吃饭,不瞒你说,我们实在饿了。”
乔恩歉意无限的说道:
“为了乔恩的事,让三位如此赶路,高河港镇上我又没有安排好,足见我办事不牢,三位请用,乔恩回头有下情禀告。”
虽说是粗食,实际上是十分可口,三人吃得非常舒适。
饭后,乔恩已经恢复正常,他说话的嗓音很大,是个爽朗的汉子。
他吩咐送上盖碗茶以后,挥退何七和进来伺候的人,他端一张凳子,靠门口墙边坐下,看样子他是在满怀警戒之中。
他拱手说道:
“遵照姑娘吩咐,乔恩不再尊称恩公。不过,乔恩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满怀尊敬之心,不敢有一点欺骗。”
郑冷翠只是淡淡的说道:
“我们在听。”
乔恩说道:
“今天的事,各位一定疑窦重重,五百两黄金是疑问的关键。但是,根源不说,是难让人相信的。三位大概没有想到,乔恩在十年前,是一名盗匪……”
章婉若惊呼出声,又掩不迭。
郑冷翠淡淡的说道:
“这也没有什么,现今官府之中,种种贪赃枉法、欺压善良百姓的行为,是另一种形式的盗匪,或者说,连盗匪都不如。”
章老爷子说道:
“盗字下面不一定就是匪字,如果盗字下面是一侠字,则胜过伪善的人多矣!乔兄恐怕就是有道之盗。”
乔恩苦笑说道:
“老爷子和郑姑娘的宽宏大量,不以乔恩曾是盗匪见弃,乔恩感激!”
他喘了一口气。
“十年前,在白山黑水之间,红胡子大盗乔飞,凭着一杆马刀,一匹快马,纵横在关东,无人敢当其锋。有一次被官兵快枪队围捕,身中七枪,骑马冲出重围。最后,马儿跑得力竭而死,人也跌在路旁,奄奄一息……”
郑冷翠说道:
“结果正巧华心今华大国手路过,救了乔飞的性命。”
乔恩叹口气说道:
“真是天可见怜,华大国手正好携眷到关外游览,马车路过,看到一个浑身是血,已经濒临在死亡边缘的人。”
章老爷子说道:
“华大国手不是江湖中人,他面对这种情况,对方身分不明,他居然敢伸出援手,真是难得。”
乔恩说道:
“这大概是出于他医家侧隐之心,不会见死不救。”
郑冷翠说道:
“华大国手医道果真通神,这身中七枪的乔飞,当然是会获救的。”
乔恩说道:
“华大国手救了乔飞,而乔飞也坦白说出自己的遭遇……”
章婉若接口说道:
“这一下大概把华大国手吓坏了吧!”
乔恩说道:
“大国手倒是很沉着,他问我:伤势会在十天半个月以内,完全恢复健康。康复后会再回到山林为盗吗?”
章老爷子叹道:
“问得好!而且问是时候。乔兄,你当时是如何答复他的!”
乔恩说道:
“我自忖做了几年盗匪,做的是为劫富济贫的勾当,从来我的马刀没有杀过人,任凭这样,最后还是挨了七枪,几乎把命送掉,可见得这盗匪之事,是不能做的。所以,我是决心不再回到山林了。”
章老爷子脱口赞了一声“好!”接着又问道:
“于是华大国手就请你到华庄来?”
乔恩说道:
“是我请求的,事实上这些年,除了抢劫,别的都不会。华大国手接受了我的请求,随他到华庄,帮他采药,也是算是为自己赎一点点罪。就这样,乔飞转变为乔恩,在华庄一待就是十年。”
章婉若问道:
“这五百两黄金又是怎么回事?”
乔恩叹气说道:
“这件事还是由我而起。”
郑冷翠问道:
“十年洗面革心,难道还有什么纠葛不成?”
乔恩叹道:
“当年在关外为盗之时,我给自己定下四个约定。第一,绝不杀人,除非贪宫污吏,其实贪官污吏用不着我来杀他们,自有国法或者是侠义之士来替天行道。我自己的行为已经是在该杀之列,那里够资格杀人除害?”
郑冷翠说道:
“第二个自我约定又是什么?”
乔恩说道:
“第二个约定是以十年为期,十年以后,金盆洗手,归隐田间,做一个规规矩矩的人。因此,我每次抢劫之后,除了周济贫穷,剩下来的都变换成黄金,藏在山林秘密之处,以待十年之后,生活费用。”
郑冷翠问道:
“就只有五百两?”
乔恩说道:
“存够五百两就再也存不起来,即使抢劫得富豪,总是有意外之需花费掉了。”
郑冷翠没有再问,章老爷子也闭口不言。乔恩也觉得自己有五百两黄金,与华庄全家人的性命安危,丝毫扯不上关系。
他想了一下,说道:
“一个月前,我在山上采一株难得一见的多年生、高乔木的决明子,无意碰到一个头陀,他是我当年关外做胡匪时的伙伴。”
章老爷子脱口叫道:
“糟了!别人他乡遇故知是喜或乐事,乔兄恐怕不是乐事了!”
乔恩说道:
“可不是吗?当年他逃脱之后,改装为头陀,自称是铁头陀……对不起,我似乎尽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章老爷子说道:
“事有始末,乔兄尽管慢慢说。”
乔恩说道:
“这个铁头陀知道我有五百两黄金的事,他在见面之后,便向我要这五百两黄金。”
章婉若问道:
“乔大哥,你没有打算给他?”
乔恩叹气说道:
“金钱是身外之物,何况我在华庄过得丰衣足食,那里还在意这区区五百两黄金?”
郑冷翠问道:
“可是当时你拒绝了他,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