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爷刀 - [柳残阳]

第十八章 恩怨纠缠难分明 [2]

  床前站着一个人,是方若丽,房角坐着一个人是方梦龙。

  君不悔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全身上下一阵剧痛的就像被人抽筋碎骨般的难过法,更丝毫着不上力,人这一动,险些噎了气。

  方若丽轻轻用手按住他,好细好柔的道:

  “别动弹,君大哥,你好生躺着,骨头才接上,挣移了位就麻烦了……”

  额门上沁出了汗珠,君不悔调整着呼吸:

  “小丽,我怕是晕迷了一阵吧?”

  方若丽微微笑道:

  “不止一阵,整整的两天两夜,发高烧,说呓语,把我们全家老小折腾得鸡飞狗跳,你要再不醒,我们也得躺下去啦。”

  君不悔虚脱的道: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脆弱,经不得三敲两打,骨架子就和散了似的。”

  方若丽呵慰的道:

  “君大哥,你的左肩骨折裂,肋骨断了两根,且受了内伤,再加上腰胁的一道三寸口子,铁铸的金刚也抗不住这样的糟塌,何况是血肉合成的生人!要不是我爹腿快,村头孙大夫的医术高,你这条命还真险着呢,”

  半侧过脸,君不悔略略提高了声音:

  “伯父,多承搭救,待我能够起身,再向伯父叩恩!”

  坐在角偶处的方梦龙脸色阴沉,竟是毫无厉劫归来应有的欢容;他勉强挤出一丝涩笑,淡淡的道:

  “不必客气,你也是为了我父女才蒙难受创,表达歉意与谢意的该是我们;你且静心养伤,事事都会有人仔细照料。”

  君不悔感激的道:

  “有劳伯父费神了……”

  凝视着君不悔,方梦龙表情有些怪异:

  “小友,你的刀法我是亲自瞻仰过了,确然超凡入圣,精湛之至,要不是你,我们恐怕一个也活不出来,通通都得葬身‘栖凤山’。”

  君不悔呐呐的道:

  “伯父过奖,此行未以得逐所愿,痛惩那龚弃色,实乃我的所学疏浅,技艺欠精……”

  方梦龙低沉的道:

  “你太谦了,小友;记得你曾说过,令师尊是任浩?”

  舐着嘴唇,君不悔道:

  “没有错,伯父。”

  干哑的一笑,方梦龙道:

  “恐怕错了吧?”

  床前方若丽以祈求的目光投向乃父,哀恳的道:

  “爹,非要在这个时候吗?”

  方梦龙叹息一声,神情伤感:

  “我不能让这个结长久搁在心里,小丽,这原是多么完美的一场际遇,但造化弄人,却偏偏横生如许枝节;为了我这条腿,我这股怨,你说,我能不问清楚,不说明白么?”

  方若丽幽幽的道:

  “爹,但这件事与君大哥并无关连,他没有锗,你老人家不能把上一代的恩怨延续到下一代,君大哥是无辜的……”

  方梦龙形态冷峻,语气也重了:

  “你不要多说,该如何处置,为父自有分寸!”

  满头雾水的君不悔瞧着这父女俩十分迷惑的道:

  “有什么不对么?方伯父,我该没有冒犯你老吧?”

  方梦龙哼了哼:

  “你没有,但或许你的某一个亲人有。”

  君不悔苦笑道:

  “这不大可能吧?我在这人间世上少有亲人,况且我也确知便有限的几位亲人,皆不曾与伯父相识,又何来冒犯之说?”

  方梦龙生硬的道:

  “小友,你说你的师父是任浩?”

  君不悔忙道:

  “任浩确是家师……”

  方梦龙摇摇头,神情更见阴晦:

  “小友,我练了一辈子刀,也会尽天下用刀的无数名家,谁是此中能手,我不仅了若指掌,更深悉所擅长短;凭任浩的造诣,决计调教不了你这样一个徒弟来,原先我只是猜测你个人的资质禀赋或有异人之处、待我目睹你的刀法,查看过你的配刀,才断定你是另有师承!”

  君不悔微现窘迫的道:

  “伯父,任浩是家师决没有错,不过我现在的刀法,是我大叔另外传授的……”,

  双目骤睁,方梦龙急促的道:

  “你大叔?你大叔是不是叫吉百瑞?‘大天刃’吉百瑞?”

  君不悔略感意外:

  “正是吉大叔,伯父,你老认得我吉大叔呀?”

  忽然发出一阵带有哭音的惨笑,方梦龙的嗓音颤抖:

  “我认得他,我当然认得他,即使他化成了灰,我也能一点一点的将他挑拣出来;一个人如何忘得了残其躯体,毁其声誉,更严重损伤他自信自尊的不世之仇?忘不了,任是谁也忘不了!”

  怔愕半晌,君不悔慑窒于方梦龙的悲愤枪激情怀,禁不住说话带着结巴:

  “怕--伯父,你,你是说,呃,说我吉大叔和伯父有仇?”

  方梦龙坐直了上半身,眼下的肌肉抽搐,双颊颤动,嘶着声道:

  “不错,他是和我有仇,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我的一条右腿,便是被他生生斩断,我的半世英名,由而付诸流水,这些痛苦与屈辱,无时无刻不在啃噬我的心,侵蚀我的灵魂,午夜梦回,脑中所现和眼底所映,尽是吉百瑞那张狞笑的丑脸,那把血淋淋的傲爷刀……”

  吸了口凉气,君不侮艰辛的道:

  “刀没有罪,伯父,它总是配合主人的心意行事,而它当年的主人,如今也垂垂老矣,不复英壮之时的傲岸刚烈,岁月能以消情磨志,伯父又何苦如此刻骨难忘?”

  方梦龙冷厉的一笑:

  “我为何如此刻骨难忘?道理非常简单,因为失掉一条腿的人是我,因为遭到身心折磨的也是我,伤害者与被伤害者之间,感受截然不同,你能忘怀,吉百瑞能忘怀,我却永远难以宽释!”

  方若丽走到父亲身边,轻轻蹲下,伸出双手按抚着父亲的手,她发觉这只手好冷好冰,透着汗湿,微微颤抖;她仰起脸儿,眸瞳中泪光隐隐:

  “爹,女儿知道爹的痛楚,明白爹的怨志,但爹啊,这到底是好些年前的事了,自从爹受伤退隐,不问世事以来,我们的日子不是过得很平静,也很安逸吗?再没有血腥的争纷,再没有烦心的苦脑,爹的情绪已逐渐稳定,想法越见开朗,为什么--爹,你老人家又待钻回牛角尖,这样的摆不脱、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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