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8]
于钧见问,面上浮起怨色,愤然道:“还不是总护法引进的一些日本人,唉……愤急行事,引狼入室,我看岛主迟早会吃他们的亏,只希望大侠天威,能杀杀他们的傲气,也免得夷蛮之辈,笑我华夏无人。”
欧阳子陵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一定在那几个倭人手下受过挫。
再者昨天独醉生也把他们说得很厉害,心下不敢怠慢,匆忙的梳洗一下,就跟于钧一起到外面。
在外面会合了左棠与百了大师及徒儿,闹海蛟父子等人,随便用过早点,又朝招贤馆而来。
今天的招贤馆,气派又不同于昨夜,甲士罗列,斧戈映日生辉。
骑鲸客夫妇都是劲装佩剑,四龙堂主,各自束装,只有陪他们来的金龙堂主于钧穿着大袖客服。
独醉生还是儒服依然,与欧阳子陵两目相接,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在骑鲸客夫妇两旁,站着四个和服束髻的扶桑剑士,腰跨倭刀,面目狰狞,神色傲然,一派飞扬拔扈的样子。
骑鲸客笑着迎客,见礼已毕,然后宏声笑道:“大侠一代奇人,左老英雄与百了大师蜚声宇内,昨夜幸接华轩,荣辉蓬壁。
今天有几位海外朋友,亦想一赌丰采,敝人幸为引见!”
说完用手一指四人道:“这四位是扶桑岛青木门下四位剑士,铃木、官木、小男次郎、龟山。”
欧阳子陵举手一拱,四人亦颔首为礼,不过桀傲之态未减。
大家分宾主坐下后。四人中的铃木,最是性躁。
他站起来道:“我们弟兄四人,久仰贵国能人辈出,高手如云,所以浮海而来,希望能取他石攻错,以资进益,各位既是武术名家,还请不吝赐教为荷!”
这家伙一口中国话说得倒是很流利,就是语气太狂傲,璇珠岛上的几位堂主,脸上都有不愉之色。
只有骑鲸客毫无动静。
东来群侠大部份的人涵养都很好。
曹一江父子则是自知技不如人,怒在脸上没出声。一旁晃出穷和尚,他想是来此做客两天,在人家富贵的环境中没好意思太随便,所以衣服手脸都洗得干干净净的。
不过嬉皮笑脸的毛病未改,走前两步道:“向来两军交锋,都是扛旗的先行,小僧这次跟着出来,一路都管的打杂事务,您老兄第一个出阵,跟我大概也差不多,咱们练两手让大家开开胃吧。”
铃木听了他这番连损带骂的话,差点儿气炸了肚子。
原来四人中论本事,也数他略逊一筹,不过人家损是损,礼数上并不差,只好忍气道:
“很好,就请师父赐教吧!”
说完拔出剑来走到场中,倭剑与我国剑略异,只是一面有锋,钝面尖头略朝上翘,如刀而窄,似剑偏厚,色泛秋水,亮铄银光,一望而知系为绝佳宝刃。
欧阳子陵想不到穷和尚会第一个上场的,碍了百了大师在场,他师又不出头阻止,自己当然不能拦挡。
只好解下腰间龙泉古剑递上,关心地道:“师兄愿打头阵自是好极,只是人家为东瀛名手,所持必非凡铁,请用小弟之剑。”
谁知道穷和尚把宝剑推回来道:“大侠不必耽心,我们这种掌旗兵打架,那里配使用前古名刃。
穷和尚出家人,不敢用刀使剑的,还是靠我的这破破僧袍,陪人家大剑士走几招吧!”
欧阳子陵见他不肯接受,只得回来。
穷和尚却飘飘摇摇的走至厅中,合什为礼道:“阿弥陀佛,小僧贫无立锥之地,衣食不全,全靠着这一身破僧袍做幌子,在外面化缘渡日。
等一下比划时,还请大剑士剑下留情,皮肉厚处剁两刀都不打紧,这僧袍要是给你割坏了,可是断人生路,死后要坠入阿鼻地狱的。”
玲木虽是精于我国语言,却不懂如此伶牙俐齿的骂阵,气得七窍生烟,也不再多作虚套,挺剑一挥,就斜跨过来。
他倒不是浪得虚名之辈,锋刃未至,劲力先达,一股激风已将穷和尚的僧袍刮起。
这下子穷和尚的一张破嘴也顾不得再说笑了,缩颈凹胸,将极为凌厉的攻势躲过,两臂突扬,一双僧袖劲力贯注,反向铃木胸前击去。
铃木虽含怒出手,心气并未浮躁,他也知道眼前的一干男女僧俗无一易与,招数并不用老,长袖将至,反刃一撩,拍的一响,两方碰得结实,铃木不过手颤了一下。
穷和尚却被带得身势朝前一倾,不由得暗中伸了下舌头,心道这倭狗看他不出,内劲倒充沛得很,今天如不用心应付,只怕等一下要大丢人,忙稳住身形,不敢再打硬碰硬的算盘了。
他遂将身子一转,展开滑溜的身法,在一旁游斗,间或以破袖作刃,攻出几招,这种打法本来极耗力气,尤其是遇见东洋剑法,更是吃亏。
东瀛剑道,一向讲究以静制静,以逸待劳,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所以任你穷和尚鸢飞兔跃,人家在中间总是峙如山岳,然而只要一攻出手,还是被人家抢尽先机,往往被迫得撤招自救。
如此斗近百招,欧阳子陵这边的人莫不焦形诸色。
骑鲸客及三个日本人脸上都浮起一阵笑意。
又斗了一阵,穷和尚也看出自己吃亏了。
心想这一路上来,欧阳子陵出尽风头,自己师父当年也齐名东僧,虽说技差一筹,但自己第一次出手,也不能给师父丢脸呀!
说不得只好拚上一拚了,一面飘身迎斗,一面乱翻眼睛打主意,突然他想到了,这时刚好自己放出一袖“冷梅飘香”,铃木横剑来挡,机不可失,连忙撤回袖子,脚踏中官,“稼桃呈芳”另一只衣袖抽空直指铃木前胸。
铃木在同来四人中虽讲是最差劲的一个,然而淫浸剑道数十载,大小身经数百战,临阵经验极为丰富,所学剑法又极为诡异。
早在穷和尚怪眼直翻之际,心中已经提防,所以穷和尚淬然出手,虽然出乎意料,倒是不觉慌忙,只在毫厘之差,躲过柚刃,手中剑也同时撩了上来。
穷和尚是存心要将他收拾下来,以免折了头一阵的威风,一击无功,再踏前一步,“翠云出岫”依然单袖劈下,心想你身向后仰,势已用老,总躲不过我这一击吧!
旁观的人也都是这么想。
只有几个扶桑剑士不动声色,独醉生与欧阳子陵暗叫不好,而场中已发生变化了。
铃木直立飘身后退,穷和尚则木然而立,脸色苍白,胸前宽大的僧袍被划开一道口子,隐隐有血水渗出。
原来他跟招进招,眼看着就快要击到铃木之际,蓦觉胸前一凉,铃木往上撩起的剑,忽而在半途变为平削,扫上穷和尚的胸前.还亏他只想将人家点到为止,没有欺身太近,否则必至剖膛而死。
这一切均是刹那间的事,欧阳子陵飞身而出将穷和尚扶持回来,左棠掏出玉芝人还丹,半令内服,半敷伤处。
老和尚寒着脸没出声,良久才道:“孽障,平时叫你练功力总当作耳边春风,只学些嚼舌根子贫嘴,又不懂得藏拙,损兵辱师,死不足惜。”
欧阳子陵听着虽不以为然,却无法开口。
只有左棠道:“老和尚,你别那么说了,功力这玩意可要循序渐进,不可能一步登天,再者也怪人家剑招实在太奇,方才一招换在你我,不是照样没办法,你别不服气我讲这些话,试问到现在为止,你想出破招的方法了没有?”
老和尚起失的确是面泛怒色,听到这儿立即把刚要张开的嘴巴闭上了。
实际上他的确还没有想出化解之法。
稍停片刻才缓缓地道:“那一招的确无法可解,不过换了我老和尚出场,准保他没有用这招的机会。”
左棠知道他是说将凭深厚的功力取胜,鄙夷地笑了一笑,不再出口驳他了。
铃木胜了一场,站在那儿并没有退意,依旧笑吟吟的面露傲然之态。
辛红绢实在看不顺眼,悄悄一拉欧阳子陵的衣襟道:“师兄,你看那家伙狂得厉害,我出去接他一阵行吗?”
欧阳子陵目凝片刻才道:“你去也行,不过要小心,最好是使用清昙师伯的伏魔剑,假若遇上方才的情形,你用‘卞庄刺虎’去削他的腿就稳可操胜券了。”
辛红绢应命束装整剑,左棠与老和尚在旁听着,立刻变得异常惊奇,“卞庄刺虎”是寻常的招式,双腿后蹲,举剑斜刺,刚好能避过那恶毒的一削而置敌于创,天衣无缝而妙到绝顶。
左棠朝老和尚望了一眼,意思是说:“如何!灵巧的心思不比高深的功力更好吗?”
辛红绢翩翩绿衣走至厅中,冷冷地说道:“我们中原武林高手比划,向来讲究点到为止,至于伤人流血,那是市并无赖的拚斗。
铃木先生既是来自扶桑东瀛,方才我穷师兄受伤是难怪了。
小女子辛红绢还想领教一下东瀛绝学,不过铃木先生要是认为车轮战不大光明的话,就请休息一下,换别位也是一样。”
大姑娘的话才叫真的厉害,一骂一贬,那些扶桑剑士个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四周的人多少都有些民族观念,这番话真说到他们的心窝里,暗呼痛快不止,连骑鲸客都面浮赞许之容。
钤木当然是最生气的一个,不过人家讲的是事实,辩也辩不过来,干脆在手下教训她一顿吧!
想到这里,长剑一摆道:“刚才敝人收手不住,伤了那位小师父,非常抱歉,不过只怨他学艺不精,姑娘若是替他报仇,只要有本事,砍下敝人的头来也无怨言,请快赐教吧!”
辛红绢见他已然动怒,心意就是要他如此。
她忙又笑道:“铃木先生你别忙呀,刚才你的话又有了毛病,要是我真砍下了你的头,你就是有怨言也无法说呀,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