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出江湖 - [上官云飞]

第 一 章 武林惨案 [3]

  忽然,他听到一声悠长的厉笑在空中摇曳而去,知是敌人已经离开,到底是敌人得胜而走,还是被打败而走?他一时难以判断。因为他曾听过师父临死的惨呼,要是婆婆被打败,则在糜古苍心狠手辣之下,哪能不死?但他没有听到婆婆的惨呼。

  罗端一颗内心又一寸一寸往上提,几乎要提到喉咙外面,待那笑声已成绝响,婆婆仍未见来,他终而忍不住蹑手蹑脚走到林缘,但见败叶残枝坠落满地,就是没有龙拐婆婆的踪影。

  难道龙拐婆婆追敌去了,还是被敌携去?罗端无法知道。因见四面无人,他放胆走出林外,猛见几丈远的山坡上一物闪闪生光,走往近前一看,认出是龙拐婆婆那根龙头拐杖的一段,不由得叫起一声:“不好!”拣起那根拐杖纵目四顾,遥见几十丈远方侧,一处低凹地上伏着有人,吓得他叫了一声:“婆婆!”电掣般飞奔过去。他生长在武学世家,习艺多年,对于如何处理伤者,多少也有一点门径。这时他急得眼泪直淌,把婆婆翻转过来,先摸摸心坎,觉得还有些微跳动,急替她推摩一阵,再用力拍她周身穴道。

  龙拐婆婆经过一阵推摩,似是有点回苏,只见她睁开半片眼皮,失去光芒的眼睛瞬间又闭了回去。

  罗端伤痛欲绝,但还抱着一线希望,从袋里摸出好几粒治伤的丹药,不问能否有效,一古脑送人龙拐婆婆嘴里,继续他的拍穴。过了好半响,才听到龙拐婆婆咽药时咕噜的喉音,失神的眼睛又再度睁开,急得他连声呼唤,以防她再度晕厥。

  龙拐婆婆喃喃地只说出“糜古苍”三字,又将眼皮闭上。

  罗端明白她叫糜古苍名字的意思,但见她不能苏醒过来,又不能说出更多的话而异常着急。蓦地,脑里似有电光一闪,心想婆婆是武林奇人,身上定带有救人的奇药,急掏婆婆身上的袋子,果然得到两种不同的丹药。一种是婆婆给他吃过的;另一种虽不知名,但嗅起来带有一股清香,使他立刻知道绝不是毒药,每种丹药都取了几粒,纳入婆婆口中。

  约莫经过顿饭时间,龙拐婆婆忽然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手脚似是因痛苦而挣扎。

  罗端大吃一惊,不知是给婆婆服错了药,还是她临死时的回光反照?登时急得眼泪横流,手足失措。

  龙拐婆婆挣扎了一阵,忽然睁大了眼睛,敢情瞥见罗端蹲在她身旁,用那弱如游丝的声音,唤出一声:“孩子!”

  罗端知道婆婆有话对他谈,急侧卧地将耳朵凑在她的嘴旁,只听龙拐婆婆断断续续道:“你先不要哭,静听婆婆说下去,你速往崂山,由恶水河、乱石滩的水路入山,上蛟龙嘴经歇肚石、黑松肃,到达下清宫侧后的山角,有一块手掌大、平滑如镜的石壁,你轻敲两、下再敲五下,唤一声‘安琪’,便有个象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开石壁出来,你可将我的龙头拐带给她看,命她为崂山派的掌门人。告诉她:崂山派的掌门人是不能嫁人的,也不能收男徒。但你可请她教你三元秘芨以及崂山派的武功,虽然学尽了这武功,仍然打不过糜占苍,但两年后你两人便分别寻访一尘大师和静音神尼,恳请他们教你两人武艺,替婆婆报仇,替你父母报仇。”龙拐婆婆勉强将话说完,眼皮也就往下一合。

  罗端一时悲从中来,“哇”的—声哭了起来,又见龙拐婆婆身子一动,—探她胸口,犹觉有点跳动,急停下哭声只悲切地淌着眼泪。

  龙拐婆婆又猛睁眼皮,吃力地叫出一声:“不是糜………”

  但她底下的话尚未说出来,一口淤血已先喷出,双脚一伸,只听喉头“咕”一声响,身体也就瘪了下去。

  罗端再探龙拐婆婆的胸口,发觉已停了跳动,忍不住放声大哭,边哭边诉道:“婆婆!端儿定要替你报仇,定要找那糜古苍……”但他一想到糜古苍,忽忆起婆婆那句没有说完的话,又不禁顿住,只是哀哀痛哭。

  忽然有个中年人口音问道:“小哥!死的是你什么人?”

  罗端在哀哭中竟不知那人什么时候来,什么地方来,闻声回头一看,见那人长有短髭,脸色苍白得有点可怕,一对三角眼泛着蓝光,虽然罩着长袍,但袍裙翻转向上,系在丝绦上面,露出两条系脚裤管。

  他在哀伤之中见有人相问,更加深他的悲痛,只说得一声:“婆婆!”立刻嚎啕大哭。

  那人冷漠道:“人都死了,还要哭什么,怎不把她埋葬起来?”

  这一话提醒了罗端,但他旋刻停了悲声又摇头道:“我不敢埋,婆婆是被人打死的!”

  那人唔了一声道:“谁打死的?”

  罗端脱口道:“是五毒索魂掌糜古苍打死,听说那贼魔杀了人,还得曝尸三天才准收尸。”

  那人面上掠过一丝喜容,立又回复他原来死板板的脸孔,冷冷道:“有这种事?如果糜古苍还在近处,你方才哭了半天,他何不来把你也打死?”

  罗端心想:“对呀!那魔头总不致打死了人,还在旁边守尸,我先把婆婆葬起来再说,大不了和他拼命,就算罗家没有我这条根!”他心意一定,悲声即止,抬头唤那人一声:“大叔!”接着道:“你借把锄头给我好吗?”

  那人摇一摇头道:“我家不在这里,哪有锄头借给你?枣林旁边有很多现成的大坑,你把她弄去埋了不就得了?”他说完话,即大踏脚步离去。

  罗端怔怔地望着那人背影,心想:“这人怪呀!竟是无声无息的来,又无声无息的走,脸孔死板板的没有表情,莫非是戴着人皮面具,但面具上怎会长出髭来?”

  他一想到人皮面具,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那人可能是糜古苍,但若那人是糜古苍,为何不连他也杀掉?他觉得这事有点离奇,一时也想不出头绪来,反正埋葬龙拐婆婆是当前的大事,当下将龙拐婆婆的尸体抱往坑边,将遗物取出,割下一幅衣襟包好,然后将婆婆尸体下坑,复土掩埋,削树刻字。

  他葬好了龙拐婆婆,见仍剩有几个土坑,情知庄上仍有几具侠义尸体无人掩埋,心有不甘,索性跑回庄上,就地掘坑埋葬。待他一鼓作气,完成这些工作,已是暮色苍茫的时候。庭树上一声鹤鸣,惊得他汗毛直竖,环顾四周,见偌大一庄院,冷清清只剩了他一人,要想住宿一宵也不敢,忙进房中找得衣服银两打成小包,背起婆婆遗下的两节断拐,别了亲手做成的父亲坟茔,关起庄门,独自登程。

  他迷惘地离开家门,踽踽而行,父仇、兄仇、师仇,救他逃生,护他性命,结果反送一条性命的婆婆之仇,几十位父执前辈之仇,一古脑落在这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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