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命运的迷局 [1]
“世界就是大大小小的棋局!”圣耶沙曾经这样说过:“棋手的棋子是晶石,君王和统帅的棋子是无数的生灵……”他凝视着我,“你知道?神的棋子是什么吗?”
我茫然摇头。圣耶沙深邃的目光和深邃的星空融为一体。
“那就是神的棋子!”他的话语如同梦呓:“每一颗星辰都是神的棋子!那是如何伟大的布局呢?他的对手又是如何伟大?呵,神也会有对手吗?独一无二的凯比特啊!你真将宇宙作为你的棋盘,以星星的生灭度过亿万斯年的孤独吗……”
靡靡的风抚平楚雨如水的长袍,让扶摇花颤动着低下了头,也将我的目光从星空吹落到光滑的棋盘上。滚烫的芙蕸露升起朦胧的氤氲,凝聚在楚雨的身前,让他的面孔迷糊起来。
“你应该集中你的思想。”
他说着拈起一枚冰蓝色的棋子:“我是幽凰。你呢?就是冰龙。”
我拈起了一枚莹白色的棋子,常静海的晶石吸透了海水的灵气,触手冰凉,让我感到一种异样的宁静!
“在棋局中,棋手要获得胜利,就必须完成凯比特创世的七步。”楚雨指着纹线纵横,有四百四十一格的棋盘说:“你可以使用各种方式,围追堵截,吃掉对方的棋子或阻挡对方的棋路。无论如何,要阻止对方完成凯比特的创世之路,只要对方在这个棋盘上走出连贯的七步棋。”他凝视着我:“你就输了。”
“这是一种残酷的游戏。”他同时用幽凰和冰龙两种棋子为我演示:“双方的棋子不断的被吃,又不断的落下,极有前途的棋路,往往在第六步夭折,两个棋手将在死与生的较量中,不懈地谋求走完第七步,如果高明的棋手相遇,这种残酷的剿杀将成为几乎无休止的相持,耗尽他们所有的智慧……”楚雨的双眼在氤氲中闪闪发亮:
“这就是凯比特棋。”他说:“也叫做神步,先贤格兰丁的发明……你……明白了吗?”
我点头:“我的棋应该先行吗?”
“为什么?”他露出吃惊的神情。“冰龙月总是走在幽凰月的前面。”我想当然地说。“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楚雨笑了:“但你说得对!”
我想了想,走出了神的第一步——燕枫,圣耶沙的故乡,盛产西沙麦和飞鱼的无忧之地!
老实说,我对命运总是充满了好奇,莺奴的儿子成为一个努孙,一个努孙成为一名棋师,一名棋师又会成为什么呢?一个让人伤神的问题!我一直在寻找着凯比特的双手,试图弄清他主宰命运的方式。
当我问到仙娜,仙娜告诉我:“我们都是神用星星的尘埃混合了冰龙的血捏造出来,然后再放入女人的肚皮。”
“但为什么每个人活得不一样?就像雅歌舒,他就不同于城门上悬挂的死尸。”我努力地想理清自己的思绪。
“因为。”仙娜微笑着抓起地上的泥土,用手轻轻地捏成一个小人,然后将一块细小的蜜石塞进了泥人的身体,说:“在塑造人类的时候,凯比特将一种叫命运的石头,埋藏在我们的心里。”
“所以!”她幽幽地看着我:“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可改变!与其抗争,不如顺从!”
而圣耶沙的答案略略有些不同,“人生如同神步中最不可测度的迷局。”他说话的时候,眉间凝着忧郁:“那是人和死神的对弈,死神……最高明的棋手,我们永远无法预测它下一步的轨迹,任何的神步都有它的结局,但在人生的迷局中,死神是绝对的胜者!”他望着死神山恒久的冰雪,流露出一种莫名的哀伤:“人是永远的输家,不论是蛮迦还是帝王……”
他看起来很忧伤,他总是如此忧伤!
当我再次想起这番话,我正骑着风牡,在凤兮草原上伫立,遥望着赤魂凄迷的血色,看着无数的战士在死神的笑声中死去,
我翻遍了记忆的匣子,继续后面的情形:
“人生?迷局!”
“宇宙呢?宇宙是什么呢?”
圣耶沙的脸上浮起了苦恼的皱纹!
唉,与楚雨当日的模样何等相似。
时间一点一滴地消逝在凯比特的身后,它永远攥着时间的箭头,在星星的走廊里疾行。
芙蕸露渐渐冰凉,楚雨端起来,一口气喝干,粗大的喉结在吞咽中拼命地蠕动,像破茧的水蛾一样急不可耐。
然后他望着我,用一种乞怜的眼神,望着我手中的棋子!或许他希望它永远不要落下!
“铮!”棋子与棋盘撞击,发出异样的响声!
我看着棋盘上一条冰蓝色直线,木无表情。
楚雨呆了很久。“再过三年或者五年,你会成为神棋手的。”他说。
“神棋手?”
“那是最强大的棋手。”楚雨的神情严肃起来:“他们的棋路,对我们而言,就仿佛凯比特的脚步一样不可阻挡……”
我第一次战胜了我的师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做了什么傻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战胜他的,他是一个好心的努孙,是他将我从炎罗的棒下拯救出来,我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呢?但是,当我坐在这个棋盘前,我就无法克制,似乎神在后面推动着我,要我完成它创世的步伐。
我闷闷不乐,顺着回廊返回我的家。仙娜大概去了骑士营吧!昨天,我隐约听到一个风牡骑士马舒……唔,或许是舒玛吧,谁知道呢?反正这些披着甲胄的家伙都差不多,都只知道寻欢作乐,都一样的混蛋。
在回廊的尽头,我被一个冒失鬼撞翻在地,她几乎撞断了我的肋骨。但当我认出她,有一种不错的感觉,就像拂过殊朗湖的风,带走了湖水中凝聚的忧郁!
她怯生生地看着我,想必她已经把我忘了,但我还记得她在碧蓝河沐浴的样子。我向她点头微笑。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脸色变得煞白,折断了身边的一棵燕丝草空心的茎,敏捷轻灵地跳进了一旁的池塘,只露出短短的半截草茎。
一个古古带着两个努孙冲进了回廊,“看到一个小丫头吗?”古古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我望了他一眼,冷淡地说:“刚跑过去了。”我开始佩服起那个小丫头来,她竟然这么快想出逃生的法子,居然还当着我的面跳下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