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落足万丈壑 生死一瞬间 [9]
他就这样慢慢地走着,走着,忽然,又转过一个拐弯的地方,光线仿佛突然地一亮,虽然还只是蒙蒙的亮光,但是,比起方才的地方,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在这种较光亮的地方,夏心宁首先看到的,竟是一根人的腿骨。
夏心宁乍一见时,心里一惊,立即心里就有一个警觉:“这洞里住的不是人,而是吃人的毒蛇猛兽。”
但是这个念头刚一上来的时候,立即就被自己否认掉了:“如果是毒蛇猛兽盘踞的地方,一定是腥臭不堪,杂乱无章,哪里有这样的干净?”
他停在那里,仔细地对那根腿骨端详了一会,那是一根朽骨,可以看出已经是年深月久了。
夏心宁摇摇头,他实在不愿意再胡思乱想地猜下去,放开脚步向洞的深处去看。
愈走到里面,光亮愈明。夏心宁刚刚又转过一个拐角,“啊呀”一声,他禁不住要惊叫起来。在光亮照耀之下,一堆有七八根骨头,白煞煞地横七竖八放在那里,而且每一根骨头都是腿骨——都是从膝盖以下,一直到脚。
夏心宁心里起了疑虑,他蹲下身去,准备在那些腿骨上,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就在他如此一蹲身之际,一阵轻微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
夏心宁心神一紧,立即挺身起立,双手交胸一错,提足功力,向前面看去,前面光亮仿佛是一闪,一个人从前面滑将过来。
这人来得很慢,等他滑到夏心宁面前约有两丈远的地方,夏心宁已经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人是盘坐在地上的,一件宽大的黑袍,正好将全身掩盖得一点不露。一张惨白惨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若不是有一对眼睛在闪动,简直就是一个皮面具。尖鼻子、薄嘴、留着疏疏落落的一把苍白胡须,凌乱地拖在胸前,头上一头花白头发,胡乱地挽了一个髻。这人从上到下,除了那一双眼睛,还颇有精神外,其余一切都是那么冷森森,寒冰冰,乱糟糟的感觉。
夏心宁一见是个人滑出来,而且那一双有神的眼睛正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他立即将戒意放松,抱拳说道:“晚辈夏心宁冒昧来到此地,尚请原谅,请问前辈上下怎么称呼?还有……”
这还有二字刚一出口,突然只见那人身形微微向前一倾,呼地一声,整个身形像是闪电一般地滑过来。
这个滑行太快了,夏心宁还没有想出这是什么事,他已经滑到了夏心宁的面前。
夏心宁还在拱手说道:“请问……”
言犹未了,突然那人双手一提,大袖褪去,露出一双惨白白的手掌,照准夏心宁前胸几大要穴抓来。
两下相隔这样的近,夏心宁多少也有一点疏忽,这人也的确出手太快,三方面条件一凑巧,任凭夏心宁如何临机应变,也无法逃脱这样的双手并抓。当时只听嗤地一下,十个手指,齐齐地抓在夏心宁的身上。
夏心宁当时只觉得有一股极为阴柔,而且韧劲极强的力量,当胸一扑,顿时使得他桩步浮动,身形摇晃,脚下踉跄了两步,才停下身来。
夏心宁不觉勃然说道:“我与尊驾远近无仇,为什么见面一言不发,要下此毒手?”
那人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夏心宁说话,只是略带惊讶的叹了一声,一双眼睛瞪着夏心宁的前胸。
夏心宁忽然恍悟过来,敢情那人正奇怪,为什么没有将夏心宁前胸抓成十个血窟窿?同时夏心宁也才真正认识了这件蓝衫的宝贵,要不然那样凌厉的一抓,就难保不受重伤了。
夏心宁在欣慰之余,又朗声说道:“尊驾还没有答复我的话呢!”那人自顾自地摇摇头,将眼光收回,突然又一伸手,照旁边的石壁上插去,立即听到“嚓”地一声,十个指头,连根没入,连手掌也插进石壁半截。
夏心宁一见心里感到骇然,暗自忖道:“这是一种什么功夫?鹰爪力混元功?大力金刚指?天罡指?什么都不是!若是血肉之躯碰上如此一抓,哪还有命?”
那人如此一插手指之后,嗯了一声,转过身来又面向夏心宁,然后脸上含着一丝笑意,向夏心宁点点头说道:“原来你还是一位武林朋友,我倒是错认了人了!休怪!休怪!不知者不罪,夏朋友请勿见怪!”
夏心宁心里说道:“好哇!原来你是认错了人,才这样对我遽下毒手,幸亏我有宝衣遮体,否则,早已命归地府,我还能见怪谁去?”他心里这样想,中却说道:“晚辈并未受伤,前辈何必如此自责?还没有请教前辈……”
那人抢着说道:“是啊!是啊!夏朋友一身武功很了不起,否则我倒要遗憾了。夏朋友!你为何来到这白云壑里?
这地方除了有人不小心跌下来之外,几乎是从没有人能来到这个洞里。”
夏心宁不便将寻师门重宝的事说明,又不便把苟癞子推他下壑的事说出,他只有含糊地说道:“晚辈只是来到黄山游玩,偶然来到这个白云壑里。”那人呵呵地说道:“是啊!是啊!这倒真是奇遇有缘,今天老朽倒要好好地招待你这位不速而来的贵客嘉宾。”
夏心宁忽然想起身边不远那些白骨,他忍不住问道:“请问前辈!这些腿骨是……”
那人啊了一声说道:“那些都是从峰上跌下来的人,他们断下来的腿骨。”
他也没有说明为什么独独将腿骨放在此地?夏心宁自然也不再问。
那人笑了一下,点点头说道:“老朽在前面带路,去到蜗居休歇一下。”说着他便在前面滑行,夏心宁随在后面。这个石洞愈走愈宽敞,愈来愈光亮。终于到了一间方圆约有十数丈的石室,里面一尘不染,陈设着石榻石凳,石榻上除了两只油漆得鲜红的小木箱子之外,便空无一物。
那人招呼夏心宁坐下来之后,便问道:“夏朋友想必还没有用餐吧!”
夏心宁被他如此一提醒,真的立即觉得饥火中烧,便也不客气地说道:“晚辈确有数天未曾吃饭,前辈如此一问,倒是引得饥肠辘辘。”
那人呵呵笑道:“那倒是老朽这个做主人的应该惭愧了!夏朋友!请你稍待,老朽略微整治一点可口的东西来,少时我还要把盏敬你几杯呢!”
夏心宁连称“不敢”,他觉得这个怪人前倨后恭,前后判若两人,想必是久居这绝壑石洞之中,性情变得孤僻古怪所致。
转而心又一念:“人家如此盛意招待,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这真是失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