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八方风雨会中州 [6]
他那右掌上皮开肉绽,鲜血外溢。
郭腾蛟仅见南宫柏秋身形立起,却未看出他是如何出手的,但燕彬已被南宫柏秋碎裂所致无疑,不禁大感震骇。
只见南宫柏秋手指着自己,沉声道:“你是何人?”
“在下郭腾蛟。”
南宫柏秋似有所悟道:“哦,我也有风闻天池玄翁及嘉宾酒楼之事。”手指着燕彬冷笑道:“他必是燕彬,难怪你等如此狂妄。”倏地两指一屈,朝燕彬弹去。
正值燕彬气怒攻心,一式飞鹰攫兔扑向南宫柏秋而来,双掌推出排空潜劲,势如雷奔。
燕彬忽感一缕阴寒劲风,突破潜在掌风,只觉心口一麻,狂嚎一声撞跌在地。
郭腾蛟大惊失色,他深知燕彬武功已臻上乘,堪数一流高手,可见南宫柏秋神化旷绝,自己恃强出手,亦必无幸,猛萌逃生之念,一式旱地拔葱冲霄腾起。
南宫柏秋冷笑道:“你走得了么?”两指一弹,一缕劲风破空袭去。
只见郭腾蛟半空中发出一声闷嚎,身形如断线之鸢般跌了下来,叭哒坠地。
稽康道:“大哥将此二人致死,天池老儿必难善罢。”
南宫柏秋微笑道:“我只点了他的昏穴,怎会死去,这二人武功甚高,若不预为戒备,我这凌虚罡指万难伤他。”
稽康望了郭燕二人一眼,目露诧容道:“那么这二人应作何处置?”
南宫柏秋略一沉吟,道:“我料天池老儿久候二人不返,必然赶来窥探,先将二人收藏丛草中。”
稽康应了一声,抓起二人腾身而去。
明月斜挂树梢,林野一片凄迷。
天色二更将近,三更不到,二郎庙中果然天池玄翁久候郭燕二人不返,心觉不妙,率着五枭如飞奔出,分途搜索二人下落。
天池玄翁忽闻远处有人低声谈话,不禁循声蹑去,只见南宫柏秋与稽康席地对坐,饮酒共话,轻声谈笑,暗道:“这二人在此,形迹可疑,老朽要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只听南宫柏秋叹息一声道:“富贵荣华,不啻浮云掠眼,人生百年,无异光阴过客,世人争名夺利,到头来还不是黄土附身,英雄事迹转眼成空,曷胜浩叹。”
稽康鲸饮了一口酒,笑道:“云去众生,大千世界,却不是为名累,为利忙,能有几人如大哥看得这般透彻,小弟记得一首词儿……”迳自低声唱吟:
“逍遥自在,
五湖四海无牵挂,
手拈梧笔,
漫把心情写,
以酒论交,
好觅知音者,
牢骚也,
且权抛下,
莫把新愁惹。”
南宫柏秋抚掌大笑,道:“贤弟是讽我多愁善感,其实我辈身为武林人物,要说看得破,真不容易。”说着一顿,又道:“我今晚文思泉涌,信手拈来一词,贤弟你可要听听。”
稽康道:“大哥才华绝世,词藻之美推为当世睿才,小弟何幸得以恭聆。”
南宫柏秋长吟道:
“人间往复,
何宝鼎热擅,净案烧烛,
只为婆心救世,
也甘劳碌,
笑他醉梦痴迷汉,
着残棋未曾了局,
依依不舍,
有谁知足,
任若辈中原逐鹿,
莫空负心机,
壮我同族,
天降英侠,
始慰万家颂祝,
人心悔祸干戈息,
免生灵遭彼奇毒,
上元嵩运,
那时同享太平福。”
稽康赞不绝声道:“好极,好极,音扬顿挫,如聆雅奏。”
其实南宫柏秋知天池玄翁隐身在不远处窥视,所以故意这么装作。
突然,只闻一声朗笑道:“两位雅兴不浅。”笑时,天池玄翁已自飘身走出。
南宫柏秋稽康不由双双起立,尚未出言,天池玄翁又含笑道:“两位可欢迎我这不速之客么?”
稽康道:“四海之内皆朋友,风萍相聚总是缘,那有不欢迎之理,请问老丈尊姓大名。”
天池玄翁微笑道:“老朽俗家姓名已不复记忆,蒙武林朋友抬爱,赐老朽‘天池玄翁’一个外号。”
南宫柏秋稽康不由双双惊哦一声,肃然起敬,抱拳说道:“原来是天池前辈,失敬了。”
天池玄翁道:“二位可否赐告来历?”
南宫柏秋道:“在下名宫维仁。”手指着稽康道:“这位弟名康骥,出身东海灵鳌岛。”
天池玄翁闻言不禁一呆,他从未闻得有东海灵鳌岛,以他的身份名望又不便追问,随只答道:“幸会。”
稽康道:“前辈若不嫌肴残酒冷,就请随便饮用。”
天池玄翁也不客气就地坐下,取过葫芦饮了一口酒后,道:“两位老弟也是应少林之邀而来么?”
南宫柏秋笑道:“在下二人闲云野鹤之身,不受羁束而且武功微薄,不足以争衔扬名,怎比得前辈世外高人,武林名宿,风闻前辈明晚与中原各大门派掌门印证武功,名动天下可期。”
天池玄翁目中闪出异光,道:“老弟何以知道老朽有致胜之望。”
南宫柏秋道:“这道理很简单,前辈既敢邀约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印证武功,必是身负震古铄今奇学,若无致胜把握,焉能出此大言。”
天池玄翁含笑点点头,油然泛起得意自负之色。
只听南宫柏秋又道:“不过……”似碍难出口,又隐忍不言。
天池玄翁诧道:“老弟,不过什么?”
南宫柏秋微喟一声道:“前辈岂有不闻知少林有宗达魔遗学大般若禅功,威力无匹,还有紫府绝学神奥绝伦,在下不知前辈用何种武功抵制此二宗绝学。”
天池玄翁望了南宫柏秋二人一眼,道:“老朽听说过少林有这门大般若禅功,其武学威力如何,尚无所知,但少林近数十年来日渐衰微,可见大般若禅功不足重视……”话声略略一顿,又道:“至于紫府绝学渊繁浩博,有生之年,更须过人秉赋,才能谙晓十之五六,如中原武林尚在攘夺紫府奇书,无足重视。”
稽康听天池玄翁大言不惭,心内不禁有气,道:“若武林各大门派联手合击,前辈纵然武功旷绝量一人精力有限,势成强弩之末,不胜为前辈担忧。”
天池玄翁哈哈大笑道:“中原门派,乌合之众,彼此勾心斗角,倾轧排挤,心存观望,见他人之败欣然色喜,老朽料他们必不能同衷相济。”
南宫柏秋点点头道:“前辈料事如神,在下不胜钦佩,请问前辈可曾听说过中原武林有叶超尘及金狮毒爪商六奇其人么?”
天池玄翁闻言不禁面色微变,道:“叶超尘此人老朽无闻,最近方听说起,至于商六奇是老朽当年旧识,但多年未见。”
南宫柏秋聪明绝顶,已听出天池玄翁与商六奇暗中狼狈为奸,心内暗惊,举起葫芦道:
“在下敬前辈一口酒,恭祝前辈明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天池玄翁得意大笑,抓起葫芦鲸饮。
忽地,天池玄翁面色一变,目光瞥向四外。
南宫柏秋心内暗惊,道:“前辈似有什么心事?”
天池玄翁道:“不瞒二位,老朽在二郎厅内闻得宫老师歌声,不禁神往,遣出两徒邀请二位,怎奈一去不返,是老朽放心不下,率着五徒出庙探视两徒下落,老朽幸会两位,但拙徒迄未返转,不知何故。”
南宫柏秋故作沉思,目露诧容道:“在下二人一直坐在此处未曾隐秘形迹,令高足不致于不发现,想是另有强敌诱去令徒。”
天池玄翁不由霍然一惊,深觉此言有理,霍地立起,忙道:“老朽要寻找七徒生死下落,恕不奉陪。”说时龙形一式冲天而起,瞬眼俱杳。
南官柏秋稽康立时掠出林外,约莫奔出五里外,到得一个隐秘山洞进入。
稽康问道:“大哥可是看出其中有什么蹊跷不成。”
南宫柏秋道:“不出愚兄所料,天池玄翁与叶超尘商六奇沆瀣一气,里应外合,阴谋逼使武林各大门派就范。”
稽康目露诧容道:“大哥何以知情?”
南宫柏秋微笑道:“稍时就知。”
话声未了,洞外传入苗冬青语声道:“少侠在么?”
南宫柏秋应声道:“在,苗老师请进。”
一条人影疾如流星掠入洞中,现出神机秀才苗冬青,身影一定,苗冬青即道:“苗某已探出各大门派掌门人潜迹所在。”
南宫柏秋忽道:“稽贤弟先去洞外巡视,慎防天池老贼找来。”
小叫化应了一声,一跃而出。
南宫柏秋道:“苗老师可是从昆仑掌门太清真人身上找出。”
苗冬青点首微笑道:“苗某用的是双管齐下之策,太清真人回去后,立即修书派人分送各门派掌门,苗某命人暗随其后,一而又遣人暗蹑各大门派中高手去迹,又自作主张投函暗约各大掌门明午在北门外禹神宫晤面。”
南宫柏秋道:“苗老师筹谋极好,就这样办吧,嵩山那里有何信息?”
苗冬青答道:“三眼灵宫井鳞带一密讯,说叶超尘暗中猜忌商六奇,已先发制人将商六奇制住,不过阴阳圣指唐慕斌却逃出少林。”
南宫柏秋道:“唐慕斌逃出少林之事在下已知情,此人无关宏旨。”口中虽是这么说,却忍不住暗叹一声。
忽然洞外传来一阵低沉呜呜哨音,南宫柏秋与苗冬青面色一变,心知小叫化发现天池玄翁在附近,忙各取出一方蒙面乌巾戴下,并肩盘膝坐下。
洞中立时沉寂如水,静得出奇,两人鼻息隐隐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