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记 - [小椴]

第一章:阿榴 [2]

  ——三个月里,七条人命,还都是不到二十五的后生,精壮壮的身子,光溜溜的屁股,头半夜想来还一股鲜活劲,后半夜就剥了裤子死在这榴莲街附近街坊的暗巷里。这不是个事,也没人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事。

  ——榴莲街的少年们本来暗地里都流传着一些艳遇。那是从去年开始,半夜走在街上,只要长得精壮点儿的后生,都可能在没人后、不期而遇地碰上一场野艳。可那都是无害的,一夜欢好,天明两散;花非花、雾非雾的,夜半来、天明去的……可从三个月前开始,这美梦就变得不是个事了。

  呆二爷已经走远,夜街更空了。女人夹着男人脖子的腿忽然变紧,眼里吐出了条蛇一样的信子,勾着眼说:“是你?这些日子杀人的就是你!”

  那男人眼中的黑却更沉了,他也紧着声音说:“是你!别贼喊捉贼了,是你杀了他们。女神捕娄烨!你要查我斩经堂的案子,只管查就是,为什么要这么古怪地去毁我堂下子弟?”

  女人的左腿已勾紧了他的脖子,腿上的白肉夹出了男人脖子上的青筋。她的腰真软,右腿居然弯了回来,蹬脱了鞋子,用脚尖轻轻地搔着男人的脸。她一下一下地搔着:“别跟老娘鬼扯。好,今天我就陪你玩个痛快!你跟我有什么仇?为什么非要用血腥搅掉我的艳遇?”

  可说完她脸色突然变了,似乎这才意识到:斩经堂?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座下的小马扎终于承不住力,“啪”地一下散了。夜街中,这一响真是脆生生的。

  小马扎一破,女人就收紧腿。她想要下来,但已来不及。

  ——斩经堂?她知道自己找错了人。男人的手忽搭向了她的腰。女人的手突然不那么柔若无骨了,鸡爪镰似的去纠缠男人的手,每个指尖都有力得一刨就可刨出一道沟迹。

  男人的手却搭向她的手。他还是坐着小马扎的姿势,虽然那马扎早已在他屁股下面尸横于地。他屁股悬空地站着桩,由着那女人横在自己膝上。

  女人的眼中就升起了一丝恐惧:名不虚传!今晚她惹错人了,这人竟然是斩经堂的老大。这样的桩功,满开封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去!

  但是她的手却不停:拼了!袖中一抖已抖出了点什么东西。

  那男人的手马上缠住了她。他的眼中也腾起了一点恐惧,为那女人手里的暗青子。“你是谁?你不是女神捕娄烨?到底是谁,你!”

  女人不吭声,她的颈直向后仰着,为要躲避那男人正制向她颈子的手。一条腿却制住了那男人的颈子,另一条腿在他身后狠狠地敲着,心里最恼的就是刚才为什么蹬脱了鞋子。如果脚上的“铁莲花”还在,不怕不把他三刀六洞了去。

  死——她在这一刻只想着一个字:死!

  碰上这挨千刀的斩经堂主,她现在所能要的最好的结果只有一个死。

  男人的一只手忽掐住了她的两只手腕。果然好身手!然后,男人的另一只手揉过她的胸前,眼睛坏笑坏笑地看着她:“怎么,还要玩儿吗?”

  女人咬牙痛哼道:“玩儿?我就是跟整开封府的男人玩儿,也不要惹你这斩经堂的老大去!”男人的眼忽黑得没了边:“可别!你不爱勾引人吗?今天我就要告诉你,什么叫‘艳祸’,什么又是‘夜遇’。”

  夜街里忽然有了一些声音。声响很轻,换平时女人都注意不到。男人的身子忽然动了,他抱着那女人,身子一蹿,就豹子似的向暗影里钻去。

  女人刚要出声,男人的一张嘴忽压了下来,死死地咬住了她的嘴。

  ——这女人不好制,他的两只手为要对付那女人的两手两脚,都占用了去。女人牙齿一合,去咬他舌头,男人的牙却已先顶住了她的牙齿,舌头死死地压了她的舌。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厮战着,一蹿就蹿到了旁边隔一条街的暗巷里。

  暗巷里居然有人在挣扎,可那挣扎也是无声的。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被三个人围住,那小伙子已经倒地,那三个人一个捂了他的嘴,一个制住了他的手,一个正在剥他的裤子。

  小伙子的两条腿还在蹬,可裤子已“哧”一声被剥了下来。

  女人的眼睛一跳,巷子好暗,那三个人中的一个低声“嘿”道:“斩经堂的伙计们那话儿可都够分量呀!怪不得忍不住,谁的女人你们都敢上!嘿嘿,今个,你就是第八个了。”

  说着,那出手的人牙齿忽向那小伙子的颈项里咬去。

  女人身边的男子身子忽动了一动,他的嘴还压在女人嘴上,可他的喉里居然还能出声,他低哼道:“灾星九动?”女人也已认了出来,不错,是“灾星九动”。男人的眼睛近不及寸地望着手里的女人:“我怎么得罪了开王府?要这样子对我手下下手去?”

  “灾星九动”可是开封府里最有权势的开王府里最厉害的几个煞星了。那小伙子原来是斩经堂门下的子弟,这男人的手下。可男人居然没有出手。

  暗巷里,只见那人一口黄黄的牙已咬在那小伙子的颈项上,旁边的人压低了声地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别不好意思,明早人家见了你光屁股的尸体,保证以为你死前起码还有一场艳遇。”

  血已在流——三个月里,七个年轻人,每个都死得诡异无比,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唇痕齿印儿,人人都以为是场艳祸,却有谁知道是这么个缘故。

  那个男人忽然出手,就在那三人最无防备时。

  女人站得那么近,都没看清楚,只见一道月轮似的惨白一闪,三个人影中当先一人已不及吭声就倒了下去。第二个没来得及摸家伙,只躲了一躲,喉头就被那锋刃割断。第三个人却出了招,可招式中途而断,临倒前狂喝了一声:“京展!”声音连同喉头的血一起汨汨地往外冒,似已不是从嘴里发出,而是直接在破开的喉咙里往外涌。

  他们看来都是好手,也曾打算还手,可还是快不过那个男人。

  年轻人颈上的动脉已被咬开了个口子,血流了半个脖子。他闭了眼,本在等死,这时猛一睁眼,就看见了那四十来岁的男人。男人已伸手止了他颈上的血。他手法好快,相当熟练,只有经常受伤的人才会这样。

  小伙子已一下蹦起,叫了声:“老大!”他老大却正默然地把那三具尸体用脚踢翻过来。每个尸体衣襟内侧都标着一颗星——灾星。

  男人的面色忽变成比夜色更污浊的黑:“别怪我,我本可以早些出手……”他是在对那个年轻人说。他的脚尖忽然停住:“……开王府下,灾星九动都是高手,我如提前出手,也难保证十成十地没一个人逃了去。现在,我还不想明着杀他们,也惹他们不起。所以,只好让你伤损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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