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阿榴 [3]
那小伙子的脸上还是一股热诚劲儿,低了头说:“就是为老大赔了命,我也心甘情愿的。”他老大脸上忽一笑,伸脚在那小伙子空空的股中间踢了下:“别光说好听的,好好练硬手底下的活儿才是正理。还不快穿了裤子,给我滚回去。”
一间四墙掉渣的房子,灯昏得像大碗刘铺子里的牛肉汤一样寡淡。
女人却只想那男人快快没了对她的意思。那男人的兴趣却像刚来。
女人刚才还想逃,可男人出手前忽伸手在她腿上狠掐了一把,掐住了麻筋子,让她腿麻麻地站在那里半天,想动也动不了。等能动了,他已打发完那弟子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了。然后他伸手一拖,没越过几条街,就把她拖进了这屋子里。
进屋后他默然了半晌,一只大手忽向那女人的大棉袄里伸去。女人一回手,就打了他一记耳光。她的手是重的,可那男人的脸却像铁块一样,只烫虾似的红了红,倒震得她的手生疼。
男人的眼里却全是一个四十岁的人才会有的那么色色的坏笑:“好冷的天……”他的手上加了劲儿,“但你的身子,是热的。”女人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软下去,这样的男人……她以前不是没见过凶神,可没见过这个级别的。好在她是有经验的女人,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让那男人也蔫下去。
——“你就是京展?”她的声音忽然木了下去。随着她的声音,她的身子也木了,才硬起来的乳头忽像是一块木头雕的似的,全不理那男人手里那股邪乎劲儿。她的声音忽变得像一个死人:“斩经堂的老大,可从没听说过会干强迫妇女这样顶没脸的事。”
男人忽然笑了:“可我是强迫吗?谁先一屁股坐在了我的怀里,谁又说自己是半开门子的?”
女人猛地一扬脸:“可我不开你这道门子!我从来不被迫跟人干,要干也轮不到别人主动的。你他妈的给我停手!要犯了我,我杀不了你,不怕这开封城没人把你的肉腌成人肉干去!”男人的脸上邪邪的:“那好,我就是想知道,是什么人想把我腌成人肉干去?我没得罪过开王府,他凭什么用‘灾星九动’来毁我斩经堂门下的子弟?”
他手下忽掐了一把,狠狠地用力。女人的声音忽尖了起来:“你只要敢再来一下,不怕宁默石把你杀千刀了去?我是他的女人。宁默石你知不知道?你这号称开封第一黑道盟主的斩经堂主知不知道?他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可只要他伸一根小手指头,不怕你斩经堂不从此灰飞烟灭!”
男人的脸忽然阴了暗了——“兜底师爷”宁默石?就算他是聋子,但这个名字一天到晚在开封城里的达官贵人们、挑脚汉子们的嘴里一遍遍地吐,没个停地在耳朵边炸,他也会听说过了。
何况他是京展,斩经堂的老大京展。斩经堂的生意,吃遍开封城附近七府十八县。他们在开封城里,这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祥和气儿可是从宁师爷手指底下顺过来的。
京展忽然松了手,人一下变得很正经,口里淡淡道:“原来你是宁师爷的女人。你说得不错,谁的女人我都可以碰,但我绝对不碰宁默石的女人。”
女人怔了,一扬脸,忽然张狂地笑了:“原来你也不敢碰?没错,宁默石的女人谁都不敢碰,只怕就是开王爷都不敢碰。连斩经堂的老大也不敢碰,嘿嘿,嘿嘿……”她仰着脸笑着,露出的半张脸面容竟还很美,红红白白的有种凄惨的喜意。可接着,她忽然痛哭起来:“既然他吓得谁都不敢碰我,那他自己为什么又不来碰一碰?他自己为什么不来碰一碰呢?”
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也会哭。京展怔了一下,看着她:“就为这个,你从去年开始就到榴莲街上勾引人?嘿嘿,这事我早听说过了,也料到一定是哪个深宅大户不甘寂寞的女人,可万没料到居然是宁师爷的女人!”
他的声音忽然疲惫了下去:“他们就是为了这个来杀我斩经堂门下的子弟?第一个被你勾上的是我堂下哪个不成才的?可是‘小白鼠’周游?”
他闷了下:“可为什么对你这档子事,来报仇到榴莲街杀人的不是宁默石,而是开王爷的人?宁默石虽是开王爷身边第一亲信,可‘灾星九动’那群灾星他还是调不动的。这里面,究竟又是什么关系?而他,明知道自己女人红杏出墙,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反放着你在外面游荡?”
他掰着自己的手指,关节里暴出一声一声炸果子似的脆响。女人忽一仰脸,口里恨恨道:“因为他心里没我,他心里只有那个西林春!”
京展的眉毛忽然就是一跳:“开王妃西林春?”女人的眼睛忽变得像一把尖刀似的:“不错,就是那个西林春!人家是绝色美女,号称‘洛神’。我算什么?又拿什么跟别人比?”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毒蛇一样的尖:“你是不是还想要我?如想要,就先把她给我杀了去。然后,怎么做我都依你!”
她脸上已哭得眼泪鼻涕一塌糊涂,这时泪水纵横的脸上忽泛起一丝恨意。接着双腿一分,淫妇一样地站着,可脸上反没有一点淫贱之意,眼里愤愤地泛出光来。
京展只轻轻叹了口气:“为你杀西林春?这价码也未免太高了。为了你这么个女人,让我杀可能引来无数麻烦的那样一个绝世美女?”他眉毛一挑:“何况你功夫不错,为什么不悄悄自己动手杀了她?”
女人忽然利落地抬袖抹了把脸,一把就把脸上的泪痕抹干了。只见她一下冷静了下来:“因为,那是他喜欢的女人。这一生——我决不会亲手去毁任何他喜欢的东西!”她说到“他”时,声音忽一下变得很低,柔柔地在喉底发出,像从肺腑深处冒出来的一般。
“好了,你的话问完了,我也要走了。”她已经转过身,临走前忽一回头:“嘿嘿,就是开封府黑道第一号老大,居然也不敢打我家默石女人的主意。他一个师爷却是怎么做到的?为这,我也要替他多一分得意。”
她的嘴角噙着一丝嘲笑,眼神一扫,竟是说不出的鄙夷,然后就向门口走去。歪斜斜的大袄下面,露出的两条腿冷冰冰的,有一点说不出的伶仃之意。
那男人忽向榻上靠去,眼中似被这女子激出了一点色意:“谁说,你就可以这么走了?”
女人已迈到门边的腿不由也微有一点抖一点迟疑。然后,她急忙拔腿快跑。男人忽从鼻子里怪怪地笑了:“我出去办事没三个月,开王府就毁了我门下七个子弟。不管这事是开王爷还是宁默石干的,这些王八蛋有没有把我当个东西?他们当我是谁!宁师爷当我京展是吃素的么?我一时没空腾出手来报复,但今天,不妨拿他的女人来先吃点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