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魂山之誓 - [柳残阳]

四、无相算盘 [2]

  崔六娘认为有了靠山,语气自然强硬:

  “我老弟说过了,他不答应。”

  牟长山侧脸望一眼正龇牙咧嘴、痛得直在嘘嘘吸气的尹双月,心中那股怨气再怎么也憋不下去,他冲着靳百器恶狠狠地道:

  “好,既然你待包揽这老帮子的事,我就成全你,不论有什么后果,可都是你自找,怨不得人!”

  靳百器道:

  “江湖恩怨,皆是如此,生死存亡之余,又能怨得了谁?”

  牟长山手中的精铁算盘慢慢举起,随着手式的转变,算盘也在移动着角度,于是,一粒粒黑亮的算盘珠子便沿着串柱依序滑游,发出一声声清脆细微的撞响——“叮”“叮”“叮”。

  清脆的铁珠子在滑动间所发出的声音,仿佛有几分作眠的作用,声音是那么不徐不缓又有节律的传人人耳,似乎把当前剑拔弩张的紧窒气氛都冲淡了……

  靳百器的大砍刀侧举胸前,这一次,他不看牟长山的眼睛,只静静聆听着算盘珠子一声声清脆的撞击。

  像是声音还在持续,牟长山的精铁算盘已到了靳百器的耳边,速度很快,非常快。

  大砍刀便突兀抖出一朵刀花,一朵盆大的,办蕊灿亮的刀花,牟长山身形凌空打横,算盘珠子响似骤雨,瞬息里算盘的影像重叠串飞,有如漫空散落了千百块铁板!

  匹练般的寒光绕着靳百器的全身回旋,当那水银似的流华甫始浸漫成一个整体,一刀猝闪,恍若魔鬼的诅咒,不可思议的直取牟长山。

  姓牟的在黑道里素有“大户”之称,这个称呼,不但是指他的潜势与声望,尤其是恭维他的一身武功了得;靳百器这突如其来的一刀,有个名堂,叫做“肘里红”,许多成名扬万的好手都没躲过他这一刀,可是,牟长山却在蓦起的倒竖动作下以算盘中间的横柱绞脱了刺来的锋刃!

  糙厉的金铁刮擦声像是刮在人心上,两条身影倏而分开,牟长山断叱半声,明明跃出丈外的身子又暴弹而回,照面下,十粒算盘珠子飞射靳百器,当刀锋将那十粒珠子同时磕落的须臾,这位“大户”的算盘框套中蓦的闪出一抹冷焰,靳百器横刀架截,业已慢了一分,只见他躯体猛向后挫,肩头上,已颤巍巍地插着一只小指宽窄,长仅两寸的三菱钢镖!

  牟长山大笑如雷,旋身再上:

  “给你台阶你不下,好朋友如今你就认命了吧!”

  靳百器刀光连闪,招招对封,后面的孟君冠、胡甲,以及三十余名“鹰堡”兄弟立刻蜂涌而上,那“飞象”林妙也赶忙扑近,眼看着就是个混战的局面,一声焦惶的呼叫已忽然传来:

  “住手,大家住手——”

  靳百器目光斜睨,那一边大叫一边狂奔过来的人,不是别人,竟是范明堂,而牟长山循声注视,亦不由神色微愣,收势后撤。

  范明堂气喘吁吁地跑到面前,口里犹在大声呼喊:

  “别打了,别打了,大水冲翻龙王庙不是?都是自己人呀!”

  靳百器也怔了怔,冷冷问道:

  “谁是自己人,明堂?”

  范明堂伸手一指牟长山,匆忙地道:

  “二当家,牟长山是我二姐夫,业已多年不见,却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此地巧遇,更且是在这么一个情况下碰上,二当家尚请稍待,容我上去圜转圜转——”

  那边的牟长山嘿嘿一笑,出声招呼:

  “兀那不是小胡子么?你他娘怎的会从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钻出来?”

  范明堂急步走上,神情复杂又迷惑地道:

  “二姐夫,你又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没头没脑和我们二当家干上了?”

  牟长山瞪了靳百器一眼,大声道:

  “和我动手的这个就是你们‘鹰堡’的二当家?如此说来,他乃是‘封喉刀’靳百器了?”

  范明堂忙道:

  “正是我们靳二当家……”

  牟长山火爆地道:

  “久仰靳百器是条血性汉子,今日乍见,始知名不符实,不过莽夫一个,徒自逞强斗狠的嚣狂之辈罢了!”

  范明堂一听不是路数,颇为不安地道:

  “二姐夫,不知二姐夫何来此言?”

  哼了一声,牟长山道:“你去问他!”

  靳百器却表现得十分有度量,闻言之下,毫无激愤或愠恼之状,这时,胡甲走到范明堂身边,要言不繁的把双方冲突的因由始末点明,然后才带着埋怨的口吻道:

  “刚刚你却是窝到哪里去了?如果你早在场,搞清楚彼此关系,形势便不致糟到这步田地,如今业已见过血光啦!”

  范明堂尴尬中不免甚感赧然:

  “我只是找了个僻静地方睡上一觉,怎知道会有这等事情发生?要说巧,岂非巧得离了谱?”

  胡甲压着嗓门道:

  “你得赶紧想法子打圆场,范老五,我看这个烂摊子可不好收拾——”

  等范明堂惶惶然来到靳百器旁边,靳百器已淡淡的先开了口:

  “这牟长山,真是你的二姐夫?”

  范明堂有些讪讪地道:

  “是表姐夫,不瞒二当家,我的一房表姐嫁给他做第三妾,算一算,也有十好几年了……”

  靳百器皱眉道:

  “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干咳一声,范明堂形色微窘地道:

  “自己表姐嫁给人家做三姨太,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况且我和这门亲戚走动得也不勤,平时话题不朝这上头转,我自然少提……”

  靳百器道:

  “双方冲突的前因后果,胡甲全与你说清楚了?”

  点点头,范明堂道:

  “说清楚了。”

  靳百器道:

  “你认为,眼前的事该怎么办才合适?”

  视线掠过靳百器肩头上插着的三菱镖,范明堂额头冒汗,吃力地道:

  “这,我不敢僭越,还得看二当家的意思……”

  靳百器平静地道:

  “事情既然伸手管了,就不能虎头蛇尾、有始无终,至于其他的枝节,都可以不必计较,明堂,你明白我的意思?”

  范明堂当然知道,靳百器在话中已经对他立场的困难有着相当程度的谅解及曲让,就关系来说,业已算顾虑周全了,他感激由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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