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情仇难舍 [2]
卓玉莲显然承受不了严寒,才这么问了一句。
只见那个女的,轻摇着头,不疾不徐的说:“二位如果暂避这场风雪,也只有贫尼的小庵,尚可一避。”
玉柱子一听,原来面前这位三十出头的美绝女子,是个尼姑,心想:我这个大男人去住在尼姑庵里,不知方便不方便?
玉柱子正在犹豫,却听卓玉莲说:“就请师父行个方便,容我们二人暂避一下风雪,好不好?”
“出家人原是为天下苍生祈福,哪有不答应的?二位施主请随我来。”一面走过木桥,岔过小路,直往附近一处竹林中走去。
玉柱子与卓玉莲二人,下马随尼姑走入过大片的竹林中,这才看到一问不算大的尼姑庵。
玉柱子抬头看,两扇木门上框,挂了一块木牌,三个大金字,写着“大静庵”三个字。
门没有上锁,只见那尼姑只一伸手,就把两扇木门推开,马匹只能拴在竹林中,为了替宝马御寒,玉柱子把两张毛毯,分别盖在马背上,这才随尼姑走入庵中。
进门是一个小院子,原本种了些花草,如今除菊花、腊梅盛开之外,其余的已为大雪所掩。
进入庵堂,玉柱子与卓玉莲二人,这才确定,这个尼姑庵只有这么一位女尼。
三个人就着一个火盆,围着烧火,尼姑把拐杖往身边一靠,把她那只脚,往炭火边一放,两手往袖一叉,这才一面看着火上煨的烧水壶,一面笑问道:“二位这么大的雪天,又是在过年期间,有什么要事,非要冒险赶路。”
玉柱子笑笑,一边也把湿的风衣,往火边凑着烤,随口回道:“回京里去嘛,出门时候好好的,可是走到半道上,却又变成大雪天。”
卓玉莲望着尼姑的双足,问道:“看师父的行动不便,敢情是伤了筋还是伤到了骨?”
尼姑望望自己的左足后跟,惨然一笑,说:“往事何堪再提。”
卓玉莲笑道:“师父你有所不知,我身边带有专治跌打伤药,只要不太严重,我就有把握医治。”
深长的一声浩叹,尼姑说:“后脚跟筋已被挑断,华陀再世,也难以医治,女施主的善心,贫尼心领了。”
“挑断?”玉柱子双眉一皱,望着尼姑。
尼姑望望院子,雪下的更大了,而火盆上的水壶烧的水,也开了。
于是,她起身到后面,取出三只木碗,满满的倒了三碗开水,一面把开水送给玉柱子二人,随口又道:“看样子你们要在我这庵里吃顿斋饭了。”
玉柱子双手捧着木碗,说:“又要偏劳师父了。”
尼姑取了一个小铜锅,说着火盆放好,又把水也倒上,这才又道:“也没有什么,年前山里有人来这庵里拜拜,送了一些挂面,咱们就在这铜锅里,每人煮上一大碗,再放些豆腐白菜,一顿饭就算解决了。”
玉柱子与卓玉莲二人一看,还真是既方便,又简单,也不用跑前跑后的穷张罗。
于是,玉柱子笑道:“师父这种淡泊生活,倒是另一种人生的享受。”
望望玉柱子怀中的宝剑,尼姑看了一看,缓缓的说:“十几年前,贫尼也是手不离剑的随着主人,纵横在江湖上,当时的那种雄心,那种豪情,何异山岳之雄峙,江河之涛声,而今那些壮志,却变成了青灯一盏,与暮鼓晨锤而已。”
“听师父之言,也是用剑名家了?”卓玉莲一面喝着热茶,随口又问。
无奈的一笑,尼姑说:“天下有名剑,却难有几个名家,如果真要指出几个用剑老手,除了中原五道以外,就算是长白山插天峰上的卜二小姐了。”
玉柱子几乎把手中的木碗失手落地,他喃喃自语的说:“卜二小姐!卜二小姐!”
玉柱子心中在狂跳,会是她吗?
于是,她强压住心中激动,“欲擒故纵”的问:“听你的口气,这卜二小姐只怕年岁不大吧?小小年纪,已列入用剑高手之列,还真令人难以想象。”
尼姑摇摇头,笑道:“论年龄也不小了,再过个三两年,也将四十的中年人了。”
玉柱子急又问:“师父可知道这位前辈的大名?”
尼姑哈哈一笑。说:“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从小侍候她,差不多有十来年,在我们二十四婢中,论武功,讲机智,就属我最优,所以也最受她器重。”
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又道:“人生的际遇,真是难以令人意料,就拿卜二小姐来说吧。她应该属于红颜薄命的人,只是她如今尚活着罢了……可是她那种日子,我看也不怎么好过的。”
“师父还没告诉我们,这卜二小姐的芳名呢?”
“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知道的,因为论年纪,你们显然要小的太多了,”尼姑把挂面,开始往开水锅里放。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碰了面,也好在她面前请教。”
摇摇头,尼姑凄然的说:“她已经十年没有下过插天峰了,你们永远也不会遇上她的。”
卓玉莲有些迷惘的问:“听师父这么一说,这位前辈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嘛。”
“打击?岂只是打击!简直就是残忍的魔难。”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围炉取暖,应是很有情趣的一件事。但却因尼姑的这么一段闲话,使情趣一变而为伤感。
只听尼姑缓缓的又道:“二小姐可算是天生丽质,美若天仙,她应该有良好的归宿,应该受众人的庞爱,却因情势所逼,而放弃了幸福的姻缘,如今只落得夜夜孤眠,日日空虚。你要问她,究竟是错?是对?她恐怕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在这世上,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玉柱子站起来,一手扶着门框,就着一块小玻璃,望着小院里的雪景。
雪似乎是更大了,他希望雪暂时再下大一点,他要打听这尼姑口中的那位二小姐,是不是埋藏在他心中几已生锈的那个丽贵人,从尼姑的口中,他已知道她们的关系,这事情不能急,得慢慢来。
两块豆腐,一把白菜,全都下到锅里,锅盖又盖了起来,而尼姑的口,却又开了。
只听她说:“想当年我们二十四姐妹,豪气干云的,闯荡在中原九州,黑白两道,几乎都掌握在我们的手中,真可惜功亏一篑,而我……”
说着,她转动脚后跟,黯然的看了一眼,道:“一个以轻功独步武林的人,其结果却被人挑断脚筋,等于是夺走了她的生命一般,只有以青灯木鱼为伴,了此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