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2]
说完,把大刀“啪”的一下,挺牛气地插入了刀鞘,又拍了拍刀把儿:“怎么样表妹?要想玩儿,咱就玩真格的。你也跟着我们练几招儿吧?过了节,我们俩跟樊将军走的时候,跟樊将军说说,看能不能带你也一起去。这会儿,外面好些队伍里都有女兵了。”
文菲听他突然说起这话,忙问:“你们,你要到哪儿去?”
“跟樊将军打天下去!怎么?这事儿你还不知道啊?哦,这两天,雪如我们俩个正商议着这事儿呢,大体也算是定下了。怎么样?古有花木兰,今有崔文菲!咱也闹它个巾帼英雄当当,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么?”
文菲突然听他说他们要投军走的话,骤然惶乱起来:“怎么?你说,你们……你们真的要去当兵么?”
这几天,她听说高等义学军官班的学生,除了两个成绩格外优秀被选送留洋以外,大多都到樊将军的队伍去了,还有几个普通班的学生也跟着去了。到了军中,统被樊将军任命为排级以上的官职。难道,雪如和纯表哥两人也要……去了么?
玉纯接着说:“樊大哥那儿已经派人来催过好几次了。雪如这人,逢什么事必得拉我一起下水。这两天,我正和两位老人商量着这档子事呢。不是为等我,他早走了。”
文菲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她望了望站在那边的雪如,见他正正低头擦着颈上的汗水,文菲又看转过脸来,看着表哥道:“前些年你还没有疯够啊?这样的乱世,打来打去有什么意义?纯属春秋无义战!如今,刚刚有机会做点正事儿,你又要半途而废!再说,你们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不信姑姑、姑父就肯肯放你出去南征北伐?你倒是活得潇洒,就不管不顾二老了么?”
文菲嘴里这么激烈地说着,声音明显地颤抖起来,一双亮亮的眸子闪着无法掩饰的惶恐,嘴唇也有些发颤了。
表哥也不看她的脸,只管望着远方说:“这回投军和以前不一回事儿。这次是跟着樊大哥干大事,是英雄用武的机会到来了。我和雪如到了军中,一般又不参与打仗,直接留在司令部的参议处。我和雪如这点很相似,都不甘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再说了,我们俩都是自小习武,哪个武人不是志在‘铁马金戈大散关’的?咳!自古忠孝难两全啊!做为男子汉大丈夫,理当四海为家,干下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怎么能贪图富贵温,缱绻风花雪月?‘埋骨何须桑梓地,天下无处不青山!’再说了,而且,这会儿正值军武称王的天下、群雄争霸的年月,各路英雄都在极力招揽人才。我等这时出山,正好顺了天时、应了地利、得了人和!将来建功成大业,马上得天下,那可是鹏程万里、未可估量的事呵!”
纯表哥说着,仰天长叹了一声,高声朗诵起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朗诵完,转过脸来,看着文菲那黑玛瑙似幽幽的两眼问:“表妹,漫说我了,你若生成一介男儿,难道就甘愿厮守在这小小的山城,宁可做一辈子的教书先生么?”
文菲一下子被他的话镇住了。她转过脸来,无助地看着雪如:他、他……他怎么从未对自己流露过这个打算,突然之间说走就要走了?见雪如仰头瞅着树顶上那砣子乱草搭的老鸹窝,根本就没有反应!心想,他怎么是个木头人哪?!
文菲望着他,忽然之间,就觉着自己的头轰轰地响了起来,“老天!难道?难道一切压根儿都不过是自己在自做多情么?难道他对自己他所有的关爱和亲近,统不过是自己的一种误解么?而他只不过因了和表哥情同手足的关系,也是把自己当成自家妹妹一般关爱的么?”
她的心乱极了,思维一时混乱起来下:“实在是这样的!细的确,细想来,自己和他之间,的确是谁都从未曾向对方明明白白许诺过什么呀!人家要干什么事,又该着和你商量什么呢?!”
一时间,她觉得天旋地转起来,几乎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了。她拚命地遏制着自己的情绪,深深地低着头,紧紧地咬住嘴唇——女人呵女人,有几个又能明白这个道理:其实爱情对于女人来说,正好似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当她一旦被它那炫目的光芒和神威所诱惑、所吸引的同时,接下来,必然会被那无形的利刃经意或不经意地伤害!此时的文菲,仿佛看见自己的一颗心骤然已被那无形的利刃所刺伤,正向外汩汩地喷涌着殷红的血!
她觉得自己的心很痛!可是,她却在极力地掩饰着自己情绪,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流泪——她不能连这点儿可怜的自尊也丢掉了!怎么也不能再失却剩下的那点儿可怜的自尊了!可是她不知道,她此时像是发了热病一样,睫毛肩膀抖动着,脸色和嘴唇都已经青白起来,一汪儿泪水在眼中堆得满满的,几欲夺眶而出!
雪如实在不忍再看她这个样子,转过脸来低声对她说:“你呀你呀!你可真是个傻丫头!怎么我说的话你不信,倒相信他的鬼话?嗳!看来,我还是赶不上你们兄妹近啊!”
雪如的话一落音,文菲立马抬起眼泪眼迷朦地眸子来,定定地望着了望他那明澈深情的两眼眸子和笑意盈盈的脸庞。只那语气,那笑容!难道还有什么不是明明白白的?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一下子温暖起来,所有的雾浓霜寒顿时融化了!
耳畔,快活的鸟雀们连着串儿地、清悦无比地啼叫着!
文菲像个小女孩儿一样,一眶子泪水再也闸不住了!
她赶忙蹲下身去,装着系鞋带的样子,却偷偷地拭掉了泪。心想,自己怎么会那么痴、那么傻迟钝?怎么连表哥有意逗自己的玩话也分辨不出来了?自己明明应该清楚:就算自己和雪如之间还没有明明白白地说过什么,可是两人分明都已十分清楚:彼此早已是两心相许、心心相印了呵!而且——连纯表哥都早已看出来了!想到此,想到竟是这般忘情,自己直羞得一张脸儿通红着,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玉纯在一边忍俊不禁地笑起来!一会儿,又煞有介事地长叹一声:“咳!雪如君啊雪如君,我当时就料定了,别看你前几天嘴上说得如何坚决、如何热血沸腾,说不定到事头儿上就会临时变卦、临阵脱逃的!你还不服气!这不,应验了我的话不是?明明已经商量好的事儿,有人在那边又是‘红浥’、又是‘泪痕’地,‘鲛绡’还没湿透呢,你这里可就变卦了不是?嘁!我真为你脸红!怪不得这可真是人们常说:‘玉人在侧,英雄气短’啊!我看到时候你怎么对樊大哥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