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4]
玉纯点点头:“说的倒也是。若不是做了官、交了这么多有权有势又有枪杆子的朋友在后面给咱们支撑着,凭咱们几个就想办成实业?听说,外面多少人,身家性命都投了进去、银子成千上万地扔,办的实业连个响儿都没听见,都打了水漂儿的真是不少。别的不说,光招那风、点那眼,各方大爷、二爷们的捣腾挤兑,早把人给活活挤兑憋闷死了!像咱们小小山城的实业这般红火的,外面来的朋友都说,真是少见的稀罕事!”
“正是这个理嘛!”
文菲见他们说起公事,便独自踱向门口的几株野山梨树下,仰脸瞅着树桠间一只叫得又清悦又欢畅的画眉。这时就听见雪如在后面叫她:
“哎──!”
文菲转过脸来站在那里,看他笑模笑样的不知要说什么话?
“你怎么……就走了?”雪如走过来,伸手扶着文菲身边的树说。
文菲望着他那双明闪闪、亮澈澈的大眸子也不答言。
雪如依旧情笑望看着她。他的笑灿放在初冬温暖而明丽的阳光里,浸着细汗的、轮廓分明的脸庞和丰满的嘴唇,被朝阳镀着一层暖暖的金辉。一头黑发又浓又密,旺盛一如雨后的春草。壮壮实实的样子,给人一种野气蓬勃的魅力!
这画面让人感到了一种梦幻般的朦胧美。仿如西洋油画里那些涂着大块金色背景的人物风景画。
文菲看他直到这会儿身上还往外冒着汗气哪!宽厚的胸脯子和魁梧粗壮的两副膀子,直把他身上的衬衫撑得鼓绷绷的。透过衣褂,他那一起一伏的胸脯微微泛着淡淡的、好闻气息,那气息直令文菲有些欲醺欲醉起来。
有那么一会儿光景,文菲似乎觉得自己的灵魂已游逸于躯壳之外。而携着灵魂的那个她,缥缥缈缈地,仿如在云中漫游一般。恍惚迷离中,她几乎就要伸出手去,去抚摸那温和的笑脸、那闪亮的牙齿和宽厚的胸脯子,证实一下这梦幻般的画面,果然真真实实地存在面前么?
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就要窒息,自己的心就要跳出来了……
雪如就那样笑微微地,一语不发地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说:我该怎么谢你才是?”
他的声音里面透着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磁力性,亲切而深情,温柔而圆润,令人欲眩欲晃。
文菲一下子缓过神来,望着他微微一笑:“谢我做什么?”
雪如定定地望着她:“你还装糊涂?怎么你给我做的棉衣、织的围巾,怎么也不事先对我说一声,就悄悄放在那儿了?我差一点当众嚷嚷出来,问是谁把那么漂亮的衣服忘我这儿了?后来,还是玉纯兄提醒了我,他说:‘怎么没有人忘在我桌上?倒偏偏忘在你这个大傻瓜的桌上啦?’他这一提醒才让我悟了过来后来,。顺手拿起来试试,竟是专意比着我的身段做的!这才疑惑着,这兴许真的是哪个海螺姑娘专意为我做的吧?于是才再后来思量着: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会有谁这么关心我的冷暖呢?”
文菲的脸一红又垂下了眼帘,心内却是暖意融融的。原来,那些衣裳他早试过了!又想起刚才那一阵儿,自己怎么还会那般的犯痴?
那几件衣服,她是大前天黄昏时分,用两个土布包袱分别包着,趁屋里没人,悄悄分放在雪如办公桌上和纯表哥桌上的。谁知,正要出门时,正好纯表哥进门,问她做什么?她笑笑说,给表哥织了件毛衣,不知大小如何?一面就解开放在纯表哥桌上的一个包袱,抖出了一件枣儿红毛衣来,让表哥穿上试了试。纯表哥眼瞅着雪如桌上的那个包袱,意味深长地点头笑了笑说:“我不信,你是单为我来的?”文菲当时堵了他一句:“没人把你当哑巴卖!”
这时,她莞尔一笑,故作不解地问:“什么棉衣单衣的?你别冤枉我,我可不知道。还不快穿好衣裳?小心着凉啦!”说完,微微转身便往前面的校园去了。
雪如一笑,一直望着她出了月亮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