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记 - [荻宜]

十二、食色性也 [11]

  张俊明朝白禹奇脸上看了看,想他昨夜对燕燕飞轻薄,害得她羞恼交集,怎可能应允婚事?他当然不曾,也不肯居间作月老,只是这话不便明言,略一沉吟,忽然想到自己胸臆满是酸意,无处挥发,何不趁机数落他,好痛快一番?主意既定,故意面现难色,说:“张某今日曾与燕姑娘谈起,燕姑娘闻后冷冷一笑,一语不发,张某也不解其意,敢问白兄,是否对燕姑娘作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昨夜对燕燕飞有越轨之事,白禹奇本就心虚,听他言语,做事洞澈一切,不觉双颊一热,呐呐道:“燕姑娘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一笑置之?”

  “并非一笑置之。”张俊明缓缓摇头,瞧也没瞧他一眼,轻声道:“是冷笑置之,故而张某甚觉纳闷,莫非白兄对地做了不该做的事,引她不快?”

  白禹奇耳根发热,嘴唇糯动,欲言又止。

  “张某也不解燕姑娘何以如此?想追问,燕姑娘似不愿多言。”话说至此,张俊明甚觉畅快,想他对燕燕飞轻薄,令人不齿,如今言语狠戮他两下,也稍抑心中怒气。

  白禹奇呆立半晌,听张俊明说:“多谢白兄丰盛酒食,张某告退。”这才恍若梦醒,呐呐道:“有劳张兄,白某谢过。”

  “不必客气,张某没帮上忙,真是惭愧。”

  看张俊明大步而去,白禹奇缓缓走回屋里,铁龙恍似鬼魅,无声无息跟在身旁,白禹奇察觉了,不乐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少爷闷闷不乐,铁龙放不下心。”

  白禹奇冷笑道:“你倒是忠心耿耿!”

  铁龙满脸堆笑,说:“铁龙一向忠自耿耿。”

  白禹奇一瞧他,问:“刚才那姓张的说的一言一语,你都听见了?”

  “是。”

  白禹奇沉思半晌,疑惑道:“莫非燕姑娘人未昏迷,把一切看在眼里,故而姓张的一提婚事,她冷笑置之?”

  铁龙眼睛紧瞅白禹奇,说:“少爷在意她冷笑置之?”

  白禹奇脸色一凝,眼睁凌厉一扫他,突地哼哼笑了两声:“我白某人,方圆数百里,长得标致的闺女,哪一个不想得我青睐?哪一个不想嫁我为妻为妾?今日向人提亲,竟遭人冷笑置之,我如何能忍受!”

  铁龙微笑道:“少爷既知自己广受闺女青睐,何苦为一点小事烦躁?”

  白禹奇沉沉叹了口气。

  铁龙衬着他,讨好地:“少爷要女人,何愁没有女人,那杏桃……”

  白禹奇冷冷一揪铁龙,闷闷道:“谁能与那燕姑娘相比?十个标致的闺女,抵得上一个燕燕飞吗?”

  铁龙长声一叹,摇头道:“少爷未免太过迷恋她,天涯何处无芳草?”

  白禹奇听若未闻,冷然道:“取我玉笛!”

  铁龙应是,将玉笛取出,白禹奇接过玉笛,返身即走。铁龙追到门口,道:“少爷请早点回来歇息.”

  白禹奇吭也不吭一声,瞬间没入黑夜。

  铁龙冷冷一笑,忽听有人柔声问:“他哪里去?”

  铁龙瞄对方一眼,说:“策马而出,直奔溪边,对着飞瀑,吹笛解闷!”

  “为什么?”

  铁龙冷笑:“他太不痛快了!”

  “铁管家……”

  铁龙愕然抬头,看杏桃睁着一双媚眼,嘴唇嗫嚅,似有话说,铁龙眼睛四周一睃,邪笑着伸手过去,在她身上乱捏乱抓一阵,杏桃稍作闪避,扭妮道:“不要嘛!人家撞见了不好。”

  铁龙缩回手来,冷声问:“有什么话,说吧。”

  杏桃略一迟疑,道:“什么时候放了我娘?”

  铁龙一愕,说:“快了!快了!”

  “我不明白,你把我弄来这做什么?”

  “舍不得你啊!”铁龙嘻皮笑脸,一揪她颊,语调暖昧:“事成之后,你找双双飞去,一起过好日子。”

  “我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什么,要活命,要过好日子,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可是我娘……”

  铁龙眉头一皱,不乐道:“你那老娘,到时候,也跟我们一起享福。”

  “可是,”杏桃嗫嚅道:“这要等多久?”

  铁龙沉思一下,说:“至少要等那两个人离开自家庄。”

  “谁?”

  “今晚来吃饭约两个。”铁龙说:“这两个人,你得留意着,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否则命都没有。”

  杏桃怔怔半晌,面现惊惶。

  “少爷似乎对你大有顾忌,杏桃,就看你自己了。”

  杏桃困惑一眨眼:“要我做什么?”

  铁龙一点地鼻尖,笑得暖昧:“用点手段,好好侍候他,最少不能视你如眼中钉。”

  杏桃一瞅他,抿抿嘴,委曲道:“我是你的人,你竟要我侍候他。”

  铁龙嘻皮笑脸:“我也舍不得,只不过,要他不生疑,只好侍候他。”又在她颊上捏了一把,说:“听你言语,似乎委曲,他若肯让你侍候,也是你的造化。”

  杏桃一愣,噘着嘴,迟疑半晌,方说:“你与他,谁的本事事?”

  铁龙嘻嘻又笑,伸禄山之爪摸她一把:“你说床上的本事?还是床下的本事?”

  杏桃睨他一眼,轻骂:“好没正经!”

  铁龙笑容敛起,脸色一凝,杏桃看他横肉陡生,不寒而憷。铁龙冷笑道:“若非他有些能耐,我何苦煞费脑筋!”

  水循着陡峭山壁飞窜而下,急如骤风,泻若暴雨,哗哗不歇,至地面汇成溪流,百朝前奔窜。

  飞瀑对岸,白禹奇手握玉笛,临溪而吹。连串笛音悠悠响起,笛声水声交相作响,格外清幽悦耳。那笛音越来越悠扬了亮,不多时已将哗哗流水掩去,只剩悠悠旋律,一串接一串长响,时而清脆昂扬,时而衷伤幽怨。约莫蛀香功夫,旋律忽焉而止。白禹奇静静伫立,胸中积闷,似随水流去大半。他放下玉笛,凝望飞瀑,有轻细声响入耳,白禹奇出声问:“谁?”

  没有回答,隐约听得细碎脚步,从那端一路踩着落叶而来,每踩一步,地面立时沙沙作响,由远而近,渐近渐清晰。

  白禹奇冉问:“琴儿?”

  “是。”

  “来做什么?”

  她柔声答:“特地来侍候少爷。”

  白禹奇皱皱眉,有话本要脱口而出,瞬间襟口,温存道:“难为你。”

  琴儿含笑看他:“琴儿听说少爷取了玉笛,又听说少爷策马而出,故而急急赶来。”

  “你倒是用心!”

  琴儿上前偎他怀里,白禹奇脸颊摩擎她耳鬓,柔声问:“你可看见飞瀑?”

  琴儿一愣,应道:“看见了,少爷莫非动了什么念头了?”

  白禹奇声音严肃:“回我话,飞瀑顶端是什么?”

  “从飞瀑最顶端往下看,正是悬崖。”

  白禹奇微微一笑:“悬崖深不深?摔不摔得死人?”

  “飞瀑有多高,悬崖便有多深,人若从上头失足摔下,即使不摔死,也要被水淹死!”

  “说得一点不错!”一搂她肩,说:“那个女人,就交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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