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驭龙 - [司马翎]

第十五章  出生入死 [6]

  直到第三日早上他赶到了溧阳城,在城门碰见了她,这才得知她何故作弄自己。她已改扮为一个男孩子,面貌丑陋,穿的也是黑衣,若不是她先行招呼,李不净根本就认不出来。

  她说话时眼睛不大瞧人,流露出不屑的高傲神色,她开口就告诉李不净道:“我碰见南奸商公直。”

  李不净道:“他在哪里?这个人坏透了,姑娘小心别上他的当!”

  她道:“我已经上过当啦!”

  李不净大为惊讶,道:“那么姑娘竟肯放过了他?”

  她道:“其实他也坏不到哪儿去,以我瞧来,你们这些男人都差不多,一律视为猪狗也就是了!”

  李不净想起前晚破庙中之事,面上一热,不敢做声,她又道:“待会你和病僧会合,替我办一件事。”

  李不净惊道:“病道友也在此地?”

  她白了他一眼,道:“自然是我叫他来的,哼!你们两人的定力不相上下,服了我的秘制药酒之后,便把持不住。我告诉你,目下你们虽是一切如常,但其实药力已深人骨髓之内,我只要施展独门手法,你们就立刻失去理智,到处出乖露丑,做出种种恶行,失去理性之时,谁也阻止你们不住,事后你们纵然自杀,可是臭名永远抹除不去。”

  李不净背上沁出冷汗,心想原来那是她的圈套,今日这番话不知是真是假?若果当真,除非现在就自杀,否则就得服从她的命令,不得违背。

  她两眼望天,又冷冷道:“我跟家慈姓氏,名字不必告诉你们,以后称呼时叫我黑姑娘便行了,你要不要知道我派你们去干什么事?”

  李不净捏着一把冷汗,道:“还请黑姑示知!”

  辛黑姑道:“我派你们去杀死商公直!”

  李不净松口气,忖道:“商公直虽是不易杀死,可是此事非是伤天害理,还可以服从,若是为非作歹,违背师门禁条之事,我势非立刻自戕不可!”

  辛黑姑挥动手中的细长木棒,又道:“这个人狡诈得紧,武功也极是高明,不过有你们两人联手合力,谅必可以取他性命!”她绝口不提自己上过什么当,李不净不便出言询问,只好唯唯答应。但料想商公直必定得罪了她,所以她才遣人取他性命。

  辛黑姑想了一想,问道:“胡二麻子的武功怎样?”

  李不净不知病僧、裴淳等人,在山洞内碰见胡二麻子之事,讶道:“哪一个胡二麻子?

  可是数年前投入元廷领导群凶的胡二麻子?”

  辛黑姑点点头,李不净道:“贫道未会过此人,可是听敝派长辈谈论过,据说他的大力鹰爪功乃是武林一绝,以他的成就造诣,恐怕远在贫道之上!”

  辛黑姑道:“若是徒手拼斗,你果真远非其敌,不过你剑上功力不错,还是有得打的,我瞧这人算得上是一把好手,暂时就饶了他的狗命。”

  说到这里,忽有三匹快马驰出城外,辛黑姑淡淡道:“来啦!可是已经过了期限,只怕是活不成的了!”

  李不净问道:“哪一个来了?”

  辛黑姑道:“裴淳!”接着简略地把朴国舅所定期限之事说出。

  李不净登时忘了探问有关胡二麻子之事,说道:“黑姑对裴淳的生死可是袖手不理?”

  辛黑姑道:“我理他作什?”

  李不净没话好说,讪讪道:“虽然没有什么渊源瓜葛,但裴淳的武功、人品却是当世稀有的,若是毁在朴日升手中,未免可惜!”

  辛黑姑道:“可惜?哼!也不过像杀死一头猪一般罢了。”

  李不净忽然想到一个理由,赶快接口道:“姑娘因胡二麻子武功不错而饶了他的性命,裴淳武功不弱于胡二麻子,为何就不救他?”

  辛黑姑仰面想了半天,道:“这话虽是有理,但朴日升势力很大,我包庇胡二麻子的性命已经会有麻烦,再去惹他的话……”她没有说下去,李不净只笑一笑,也不答腔。

  她不悦地道:“怎么?难道你以为我怕朴日升?”

  李不净道:“贫道绝无此意,但姑娘既然免不了跟他交涉,再加上裴淳之事也没有什么!”

  她摇摇头,突然凝神倾听了一下,道:“那三骑把裴淳的马车押回来啦!”

  李不净却听不到一点声息,心中半信半疑。辛黑姑似是瞧透他心意,淡淡道:“我有天视地听之术,若是环境配合得好,远在千百里外的人事动态,了如指掌,若是环境配合不来,那就只比你们这类武林好手强胜三五倍而已!”

  李不净被她唬得目瞪口呆,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正在心中琢磨推究之时,辛黑姑忍不住笑了几声,道:“这秘密告诉你也不妨,我的确练成天视地听之术,目力耳聪都比你们强得多,但千百里外的事物也不能察知,须得使用另一种天视地听之术,那就是‘奸细’。

  不过在我来说,那只是我的耳目,不能叫他们做奸细,我把他们供给的资料凑起来研析一番,就可晓得远在千百里以外的事物和动态了。”

  李不净却佩服地道:“这种手法,只怕比本身可修炼的功夫,还要难上无数倍,错非姑娘天聪明敏,思虑周详,换作别人,谁也布置不成这等耳目!”

  辛黑姑听了心中大为受用,道:“不是我夸口,若是没有我的手段,哪里去找适合的耳目,比方朴日升的手下,哪一个不是武林高手,但步崧、彭逸都已变成我的耳目,若果没有我的手段,他们岂肯屈服?”

  李不净再捧她几句之后,才问道:“姑娘知不知道朴日升怎生对付裴淳?”

  辛黑姑道:“详细还不晓得,但有一点可以确信的,那就是朴日升为了云秋心之故,终必要杀死裴淳,他会使用种种手段磨折裴淳,以消心中之气,我相信裴淳不会一见朴日升的面就被他杀掉!”

  李不净道:“贫道有个奇怪的想法,只不知姑娘可允我说出?”

  辛黑姑道:“左右闲着没事,你说吧!”

  李不净道:“要救裴淳性命,一点不难,只须姑娘准许商公直将功赎非,责成他一定要搭救裴淳,以商公直的诡计多端,此事一定成功!”

  辛黑姑却定睛望住他,好一会才恢复她原来高傲的态度,道:“此计甚佳,但我却十分奇怪一件事!”

  李不净道:“什么事?”

  辛黑姑道:“你本来要取裴淳性命,为何转变得这么快?病僧也是如此。”

  李不净细心想了一会,道:“他具有一种大仁大义的气度,性情宽厚,从一些微小的言行和事情中可以察觉,使人不知不觉中生出敬佩爱护之心!”

  辛黑姑道:“那就是说他用‘王道’嬴取人心,我则是用‘霸道’手段,我倒要详细瞧瞧他性格为人,瞧瞧是不是足以值得你们佩服……”

  正说之时,一辆马车远远驰来,前后护行的各有六骑之多,尘土高扬,不一会就到了城门。

  李不净早已躲匿起来,辛黑姑则站在路边瞧热闹,马车从身边擦过,她手中的“毒蛇信”

  迅快一挥,随即转身走开。

  路边有不少人瞧热闹,她乔装为男孩,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她,那辆马车驰到城门边,突然间一只后轮与车子分家,滚了开去,马车随即倾侧倒下。赶车的壮汉身手高明,在这等情况之下仍然勒住马匹才跃落地上。

  车厢内钻出一个精灵的红衣喇嘛,紧接着便是裴淳出来。他跳落地上之时,不停的搓摩手腕,似是双腕被缚太久,感到麻木。

  那个精灵的红衣喇嘛先向四周一扫,人人都感到好像是电光划过,一个劲装大汉上来禀报道:“轮轴是被极锋利的刀剑砍断的!”

  红衣喇嘛没有理他,伸手指住人丛中一个汉子,道:“朋友,请过来谈谈。”

  那汉子面目黧黑,衣着甚佳,这时毫不迟疑地走到红衣喇嘛的面前,道:“大师有何见教?”

  红衣喇嘛面色一沉,冷冷道:“是谁弄的手脚?”

  那人摇摇头,红衣喇嘛又道:“洒家晓得不是你,你还没有这等功力,到底是谁?”那汉子又摇摇头,红衣喇嘛怒道:“你最好老老实实说出,反正不会是你们的帮主淳于靖所为,连他也办不到!”

  裴淳这时惊异地打量那汉子,这才瞧出果然是丐帮中的一位八袋高手,那汉子也十分惊讶地望住红衣喇嘛,道:“大师眼力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在下是丐帮弟子,当真不愧是密宗三大高手之一,这辆马车发生变故,在下也莫名其妙,所以才逗留不走,意欲看个明白。”

  裴淳接口道:“古奇大师怎生得知此事非是这位大哥和淳于帮主所毁!”

  古奇喇嘛道:“车轮被毁之时,车子正在颠簸驶行,所以不曾察觉,但现在回想一下,果然有点异感,但以情理推论,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断轮轴,而又不被旁人发觉,洒家也没有这等本领,所以知道决不是他们出的手,这人是谁?必定要查出才行。”

  裴淳心中大喜,忖道:“莫非是恩师他老人家得知我蒙难遭厄,所以亲自前来搭救?”

  但他立即转喜为愁,继续想道:“纵是恩师亲自前来也不行!他的本领自然胜得过古奇或札特,可是我今日遭的难不是武力能够解决,只要见到朴日升,我就得动手自刎,恩师岂能让我做那背信食言之徒,因此连他也只好眼睁睁地瞧着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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