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酷虐之刑 龙出困 [1]
肉体的疲累与眩迷虽已不能支持,但项真的神智却极为清醒,他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用手抓着床沿,低哑的道:
“汪姑娘……人呢?房中的人呢?”
那张面孔往前移进了一点,没有回答,冷漠的凝注着他,朦胧里,有一种生硬与仇怨相糅的韵息,苦得很,涩得很。
项真用力摔摔头,嘶哑的叫道:
“人呢!我的朋友,我的姐姐,他们在哪里?告诉我,他们在哪里?”
那张面孔有些模样了,好像离得很远,又好像靠得很近,中间隔着一层云雾,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一个幽幽的声音宛自天际传来,声音虽细,却阴森得紧:
“项真,你的气运尽了,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句话?”
项真用手搓揉着太阴穴,吃力的道:
“你,你害了他们?”
冷冷一笑,又是那毫无情感的声音:
“因为你先害了我的兄长,害了我的未婚夫,所以我才来害你,项真,你这空有其表,虎狼其心的恶魔!”
项真再次摔摔头,迷惑的道:
“谁……谁是你的兄长?谁是你的未婚夫?”
迷蒙中,那张面孔又移近了一些,怨毒的道:
“不要说了,项真,记着一句话,血债,要用血来偿!”
项真试着提起丹田的一口真气,但是,他却失败了,那口真气像萎颓了一样,那么涣散,那么虚软,无论如何都聚不起来,他咬咬牙,愤怒的叫道:
“告诉我,我的朋友哪里去了?我的姐姐哪里去了?”
冷漠的,那声音道:
“有个九幽地府,你知道,他们将与你一同去那里。”
项真大叫一声,奋出平生之力,暴叱如雷:“斩!”
他擅长的单招散手中,九绝式之一“月蒙影”突发而出,双掌微收骤放,有如两片钢刀猝然飞出,快得毒,狠得凶,只听一声尖叫,紧跟着一声怒吼,神智一阵晕迷,眼前一片黑暗,他已瘫了一样倒在地下……
悠悠的,飘飘的,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挨了多久,只像在云雾里浮沉,在迷幻中游荡,那么轻巧,那么空洞,而又那么不由自主……
虚渺渺的,项真用力撑开眼睛,那眼皮,艰涩而沉重,似有万钧。身上的骨骼亦似散裂了一般,痛楚而酸软,他又慢慢闭上眼,良久,再睁开,老天,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一个什么所在?
首先映入视线的,是一个半圆形的拱顶,那拱顶潮湿而黝黯,一盏半明不亮的小油灯,自拱顶悬挂下来,借着这小小油灯的光辉,可以隐约看出这是一间正方形的,四面全是石壁的房间,他身子下面扩建着霉烂的稻草,稻晦得发黑,一股腐湿的气味一阵阵钻入鼻腔,空气恶浊得紧,他稍微一动,又发觉自己双手已被带上厚重的钢铐,腰际扣着儿臂粗的铁环,两只脚上带着脚镣,脚镣与铁环串连着两根粗粗的铁链,一直拖连到深嵌入石壁内的两枚巨大的铁圈内,身子只要稍一移动,便会发出哗唧唧的声音来。
这是什么地方呢?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项真合上眼帘,静静的思索着,于是,他慢慢想出来了,想起自己如何去解救晏立的未婚妻,如何感到身体不适,如何回到小木屋找不着君心怡与包要花等人,又如何望见那一张朦胧的,却可断定是汪菱的面孔,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在情急脱力之下施出的那一记“月蒙影”!
咬咬下唇,他渐渐推断出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一定是自己早年曾与汪菱及那老人结过什么仇怨,伤过他们什么亲人,他们才会用这种方法寻找自己报仇,将自己掳来此处。
困难的转动了一下身躯,项真舐舐嘴唇,他感到无比的干渴与痛楚,嘴唇早已经焦裂了,喉咙里又苦又涩,脑子的紧张已经消失,但四肢百骸却点力俱无,像经过了一场巨大的病症,浑身上下提不出一丁点劲来。
忽然——
他听到一阵轻微的金属撞击声,片刻后,这房间的一部份已缓缓启开,哦,那是一扇石门,这扇石门,也可以说是这间石室的一部份,那厚度,怕不在两尺以上,只见四个彪形大汉在推它,还吃力得不得了!
门口有一阵低低的交谈声,片刻后,三条人影映了进来,项真眯着眼瞧去,嗯,那不是汪樵峰与他的女儿汪菱么?他们身边,还站着一个年约五旬,方面大耳的白脸书生,这人一身白缎子儒衫,雍容得紧。
三个人慢慢来到他的身前,老人汪樵峰用脚踢了他一下,冷冷的道:
“项真,你该醒了。”
项真又舐舐嘴唇,沙哑的道:
“我是醒了,老丈,你的气喘病也痊愈了吧!”
汪樵峰哼了哼,道:
“你以为这种场面很有意思,是么?”
项真笑了笑,道:
“没有这个想法,不过,老丈,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你?”
话刚出口,他觉得眼前一花,面颊上已火辣辣的挨了四记耳光,汪菱的语声带着仇恨的哽咽:
“项真,记得在五年前你与陕境‘九贤派’决斗的事?”
项真略微回忆了一下,淡淡的道:“记得。”
汪菱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啜泣着道:
“记得那次决斗第二个死在你手下的人?”
项真平静的道:
“当然,那是九贤派九贤中的‘贤书子’汪召——”
他蓦然一怔,道:
“是你兄长?”
汪菱抽噎得更厉害了,她愤怒的道:
“不错,你还记得在你尽杀了九贤派的九贤之后,有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适时赶来与你一拼死活的事?”
项真吁了口气,道:
“是的,那年轻人长得俊,气度好,我不忍杀他,但是,他却一再相逼,最后迫不得已……”
汪菱哭着,悲切的道:
“迫不得已,你就用出那狠毒的毒技‘八圈斩’将他凌迟碎剐,分尸残命,是么?可怜伟哥哥临死还不得一个全尸……”
项真凝视着汪菱,安详的道:
“那青年叫张伟,他是你的未婚夫?”
汪菱哭得更凄惨了,她哽咽着道:
“是的,你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