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虎刀戮鬼斧 龙剑迫娇娃 [5]
胡三爷一怔道:“这是出什么戏?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高大爷喝了口酒,淡淡地道:“这出戏我也没有听过:看下来便知道了。”
戏台上屏风后面,隐隐传出一阵牙板之声,大厅中立刻静了下来。
因为现身说法这出戏就要登场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矮矮胖胖的老人,一手执牙板,一手捧账簿,鹅行鸭步,摇摇摆摆地从台后走了出来。
诸宾客看清这位艺人的身材与长相之后,无不为之哄然大笑。
原来出场的这位艺人,正是班主潘大头。
这位潘大班主,长相本来就有点像丁二爷,如今再经过一番刻意模仿,更显得惟妙惟肖,神似之至。
众人都在捧腹大笑,只有丁二爷一张面孔涨得通红,心底暗暗在骂这该死的东西!
台上那位装扮丁二爷的潘大头,模仿丁二爷走路的神气,在台上缓缓转了几个圈子,等台下笑声稍稍稀落了些,才停步面对着酒席站定。
只见他牙板一敲,清了清喉咙,从容不迫地朗声道:“关洛兄弟七人,在下排行第二,只为乱摆排场,负了一身巨债,一时无计偿还,突然异想天开………”
再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了。
丁二爷气得浑身发抖,他瞪着高大爷道:“这是谁出的主意?开玩笑也得有个谱儿,这厮指名道姓地调侃我丁二,成何体统?”
高大爷动也不动一下,缓缓回答道:“逗逗乐子而已,何必认真?”
台上那位假丁二爷,语音略顿,又配合着牙板节奏接下去道:“适逢老大寿辰,有人无端生事,送来寿板一具,在下灵机一动,趁便加以利用,乃差阴人一名,暗备红漆半罐,先让老三受窘,再对老七蒙冤,心毒计巧,一箭双雕……”
丁二爷像发了狂似的,突然跳了起来,朝指厉喝道:“混蛋!胡说?快快予我住口!”
台上那位潘大班主,果然应声住口。
大厅中一片死寂。
丁二爷脸色铁青,额角上满是油汗,他气吁吁地又转向高大爷道:“老大,这个家伙是哪里找来的?我看这个家伙一定有问题!”
高大爷面无表情地半扬着面孔道:“是他的人有问题?还是他说的这番话有问题?”
丁二爷喘着气道:“都……都……都有问题!”
高大爷道:“哦?”
丁二爷道:“这厮如不是天狼会的奸细,就一定被什么人收买了,想借此机会造谣生事,以离间我们兄弟。”
高大爷点点头道:“你猜对了,他的确是被人收买了,收买他的人就是我。”
丁二爷如遭雷击,当场一呆,几乎昏了过去。
他挣了又挣,才张皇失措地道:“老大,你……你……这是……听谁打的报告?”
高大爷手一招道:“打报告的人就在那边,你自己看看他是谁吧!”
高大爷指去的地方,是楼厅上面的回廊。
这座逍遥厅是座圆形大厅,上面一层,分隔成一个个小房间,那是一个酒客房,平时喝酒的地方。
今天这座大厅被高大爷包下后,因为没有其他生意上门,那些姑娘都伏在围栏上,揩油看免费白戏。
这本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所以大家一直都没有留意。
当高大爷手朝楼上指去时,大家还以为高大爷指的是其中某一个姑娘,直到他们看清之后,才发觉他们原来都猜错了。
高大爷指去的虽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但这女人却不是万花楼的姑娘。
她是美人酒家的老板娘,花十八!
丁二爷的脸色顿呈一片死灰。
不过,他虽然感觉事态严重,心底下仍然多多少少抱着一丝希望。
他知道花十八是个坚强的女人,事情是他们两人共同筹划的,一旦阴谋泄露,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相信,这女人即使真的招了供,必然出于不得已,他希望在这紧要关头,这女人能推翻前供,一口赖个干净。
只要暂时渡过难关,就算高大爷不肯放手,仍可以慢慢再想办法。
花十八脸上布满了笑容。
看到这女人脸上的那片笑容,丁二爷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
花十八今天穿着很朴素,脸上没徐一点脂粉,这正是这女人的聪明处;她知道在这种风月场所,大家争妍斗胜,如果有人自甘平凡,反而容易显得突出。
她杂在姑娘群中,向酒席这边嫣然一笑道:“是的,二爷,学我的样子,向大爷认罪吧!我们昨晚在林家磨坊说的话,大爷统统知道啦!”
丁二爷在心底下,狠狠骂了一声:“臭婊子!”
但是,骂人并不能解决问题。他心中虽在咬牙切齿,汗水却在流个不停。
是的,这女人一招供,什么都完了。
他是不是要听这女人的话,向大爷认罪求饶呢?不能。
绝对不能!
他跟这女人不同。
对一个贪图小利的女人,高大爷大可故示宽大,不予追究;至于他丁二爷,则绝对没有这种便宜事!
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抵死不认账!
这女人不肯赖,他可以赖。俗语说得好:拿贼拿赃,提奸捉双!
昨晚他们在林家磨坊说的话,只是被人偷听,那人当时并未闯进去,严格地说起来,仍属口说无凭。
高大爷是个要面子的人,当着这许多贵宾之前,只要他不承认有这回事,他不信高大爷会拿他怎样?
前天的胡三爷,便是一个例子,了不起也跟胡三爷一样,落个灰头土脸罢了。
丁二爷想着,心肠一横,又转向高大爷说道:“老大,你是听这女人的?还是听我丁二的?”
高大爷冷冷地道:“谁说实话,我就听谁的。”
丁二爷知道再无转圆之余地,如今谁有想法如何脱身了。
于是,他也学前天胡三爷的老样子,故意悻悻然装出受尽委屈的神气,向左边席上的穿心镖谷慈大声招呼道:“小谷,既然磕头兄弟的话不及一个女人的话中听,这顿酒喝去也没有多大意思,我们走吧!”
高大爷两眼望着别处,只当没有听到,果然毫无拦阻之意。
丁二爷一颗心放下来了。
只要走出这座大厅,他的一条老命,便等于捡回一半。
以后海阔天空,何处不容身?
老实说,关洛道上这块地盘,早就形如鸡肋,也不值得留恋了!
丁二爷离座,穿心镖谷慈也跟着起身。
高大爷忽然冷冷吩咐道:“老三,替我送客。”
胡三爷横眉怒目,一直忍着没有发作,无疑便是在等着高大爷的这句话。
高大爷话一出口,他立即朝魔鞭左天斗递去一道眼色。
于是,魔鞭左天斗和胡三爷,也跟着双双起身离席。
丁二爷终于明白了高大爷的用意。
高大爷并不是不想留下他,而只是采取的手段不同。
高大爷采取的是借刀杀人计。
胡三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丁二爷当然清清楚楚。
在他们关洛七兄弟中,人人知道,这位胡三胡子是个一点就响的冲天炮。如果说得更明白一点,大老粗一个是也!
但是,这位胡三胡子虽是大老粗一个,一身武功可不含糊。
七兄弟中,除了高大爷的一根蜈蚣鞭,就数这位胡三胡子的一双拳头最为出色。
远在他们七雄结义之前,这位胡三胡子便是关洛道上有名的难惹人物之一;事实上也是高大爷后来分配地盘时,将部分黄金地段划归这个胡子的原因。
至于他丁二爷,说起当年在关洛道上虽然也是个响当当的角色,但是,他自己心里有数,如果跟这胡子真的交起手来,他可实在没有获胜的把握。
丁二爷心里犯着嘀咕,表面上仍然强作镇定,转身抱拳一拱,道:“老三留步,不必送了!”
胡三爷嘿嘿一笑道:“不必送。嘿嘿。你以为我送你到哪里去了?我要送你上西天!”
丁二爷面孔一沉道:“老三,你不是喝醉了?”
胡三爷狞笑着逼上一步道:“你别管我胡子醉不醉,你只管问你自己,干了些什么事?
你该知道,我胡子可没有老大那么好说话!”
丁二爷心头渐渐冒火,于是他报以冷笑道:“老三,我告诉你:如果是受了别人的唆使,我这个二哥没话说,因为你仗着有人撑腰,我说了你也听不进去。如果你只是多喝了几杯酒,我劝你还是到后面找个地方躺躺,少在这里乱开黄腔,叫外人听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