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意减惰痴赤子心 [6]
眼瞳中浮漾着一抹阴沉,宫笠的声音也就带着那样的幽冷了!
“这阵子,廖冲师徒在哪里?”
凌道:“我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前边右花厅里对坐着发愣,段威陪坐一边,也是愁眉苦脸的,三个人都不大开口说话,那股子沉闷,逼得我也赶紧走出来了…”
宫笠又问道:“黄恕言呢?”
摇摇头,凌濮道:“没有看见他,大概歇息去了……”
睁大了眼,他问道:“头儿,你问他们干啥?”
宫笠匆忙的道:“你去安慰安慰廖冲师徒,我这就去找一个人——”
凌濮忙问道:“头儿去找谁呀?”
宫笠一面往园子的左侧走,边头不口的道:“你猜猜看。”
猜猜看?凌濮愣子一会,只好自行离去,一路走,一路嘀咕:猜猜看?却是怎么个猪法?
其实,宫笠去找的人便是黄媚,这片后园的左侧,通过一道月洞小门,即是黄媚所居住的地方,那个地方取了一个颇为雅致的名称——“吟竹小舍”。
也是小小的园子,种植着丛丛的青竹,在竹影碧翠的深隐处,是一幢精巧的平房,很雅致,很幽静,更有一股脱尘的风格。
宫笠早知道黄媚在住在这里,但却从来没有来过,这乃是第一遭,不知怎的,走着走着,心里便兴起了一种别扭腼腆的感觉,这种感觉源自怯赧,于是,他的脚步便放缓了,他开始有些后悔,他怀疑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孟浪了点?他该不该如此直截了当的来找黄媚向她要求什么?
正犹豫间,他已经来不及追回——竹荫幽影里,黄媚那样突兀的似一只蝴蝶般飘现,嘴里咬着一片竹叶,她倚在一竿修篁之下,向宫笠嫣然含笑。
立即站定,宫笠尴尬的咧咧嘴,道:“哦,黄姑娘,正想去看你……”
黄媚笑盈盈的道:“真是稀客,宫大侠今天怎么会有这个兴致到陋居来的呀?”
宫笠苦笑道:“有件事,想同你商议一下。”
袅娜有如脚踩莲花一样走近,黄媚的姿态美极了,也优雅极了,她道:“正独个儿在竹荫里听竹吟天籁,没想到会看见你来,宫大侠,我当时便已料及你不会是单纯的只为了来探望我,果然不错,你应了那句话了。”
宫笠愕然道:“哪句话?”
妩媚的一笑,黄媚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果没事,你才不会来看我呢。”
宫笠忙道:“一则有事相商,二则也是专程拜访,本来早就有心与黄姑娘把晤请益,只是连日来诸多烦扰,所以一再耽延了辰光……”
黄媚抿抿嘴唇,模样儿说不出有多么个娇俏法,她柔柔的道:“宫大侠,请到里面待茶。”
宫笠也不客气,随着黄媚进入了她那“吟竹小舍”的小厅,这间小厅,可真是不算大,但是陈设布置,却清雅之极,淡淡的几幅画,幽幽的几盆花,数把舒适的坐椅,一张雕花的长几,再飘浮于厅里的那么一缕微微的檀香气,便将进人这小厅的人置身到一个清灵安详又怕适淡泊的境界中了,人处身于这样的气氛里,无论有什么烦躁困扰,也会自然平静下来……
双手抱膝坐在宫笠的对面,黄媚笑着道:“这地方还算宁静吧?”
收回了测览四周的视线,宫笠赞美道:“何止宁静?更充满了一种无比高雅的气息、温馨、柔美明净,祥和,住在这里,心欲自平,百虑不兴,而由于它的脱俗清幽,更说明了它的主人是一位如何懂得生活情趣与超脱凡尘,深切融合了美感的人……”
黄媚笑了,笑得好开心道:“宫大侠,看不出你竟这么会奉承人,在此之前,我还一直以为你是高傲又严肃的,个性冷凛到叫人不能接近……”
宫笠道:“这只是你的错觉,其实,我也很随和,与寻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黄媚轻轻的道:“是谁告诉你我住在这里!”
宫笠有些赧然道:“没有谁告诉我,我来此已有一段日子,平时听大家谈话,自然而然也就晓得你的闺阁是座落何处了,冒昧打扰,尚请姑娘包涵。”’黄媚大方的道:“哪儿话,宫大侠驾临,欢迎都来不及,怎能说是打扰?”
宫笠道:“我不知道,来这里造访姑娘,是否会令姑娘有不便之处?”
赶紧摇头,黄媚道:“一点也没有,宫大侠请放心,‘玉鼎山庄’的风气很开通,况且,你是我们的贵宾,我自来也不拘小节,这些你都不用顾虑。”
宫笠吁了口气,道:“我是怕太孟浪了。”
黄媚真挚的道:“不是孟浪,宫大侠,你只是太谨慎,太客气了……,,换了个姿势,使自己坐得更舒适点,宫笠微笑道:”打前天在令尊的宴席上见过你一面,就只在廖冲师徒来的那一日见过,算起来,我们还只是第三次晤面……“
黄媚抿抿唇,道:“但是,却好像已经很熟捻了是不?”
宫笠道:“不错,好像已经很熟捻了。”
眼波流转,黄媚道:“廖冲师徒来的那天,我跟你与凌大哥回到庄里后,就一直在阁楼上注意下面情势的演变,宫大侠,我不得不说,你的功夫好高好强,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具有如此精湛艺业的好手!”
宫笠谦虚的道:“只是可以勉强凑合着混世面而已,算不上什么高明,姑娘谬奖了。”
黄媚正色道:“讲真的,宫大侠,那天若不是你,恐怕我们‘玉鼎山庄’的麻烦就大了,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得了廖冲师徒,甚至连鲍贵财也挡不住,那样一来,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全亏了你,才使全庄幸免于难,得以保全,你可能还不知道,在事后,我们全庄上下,对你是如何的感载……”
宫笠道:“黄姑娘言重了,这是我对令尊的承诺,因此,也就是我份内的事。”
黄媚嫣然一笑,道:“现在听你说话,一点冷漠森酷的感觉都没有,就好像在与一个好和气的读书人在交谈一样,就在初见你的那天,你还是那样寒凛凛的呢……”
宫笠也笑道:“可能那时还不太熟的关系吧……”
这时,小厅通往里间的门儿开了,一个十四五岁,白净可爱的小丫受,鬟黑漆托盘托着两只接青纹的白瓷杯送到面前,茶香飘漾中,那小丫复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小丫鬟的动作举止,一看即知是受过严格调教的——中规中矩,轻灵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