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9]
司马白向铁棍的空隙中,看了一眼,目内异芒突闪,点头笑道:
“鲍兄想得可能接近事实,因铁棍空隙,属于狭扁,正是剑身形状!”
鲍恩仁继续说道:
“螺旋以上,乃是剑柄,但柄外经过精细特别伪装,看来只是池中一朵红色苞蕾。”
司马白道:
“鲍兄似乎越说越接近事实,你认为这是柄甚么剑呢?”
鲍恩仁应声答道:
“假如当真是剑,我可以肯定推断,是那柄曾为‘水月大会’标的,被称为当世第一利器的‘秋水芙蓉’!”
司马白觉得藏剑之处,既载于“秋水芙蓉图”上,而江小秋赠图之际,又曾声称这是她传家至宝,便知鲍恩仁猜得极有道理,多半接近事实……
他剑眉轩处,向鲍恩仁笑道:
“鲍兄析理高明,我来为你求证一下。”
这句话儿,到使鲍恩仁吃了一惊,看着司马白,诧声问道:
“司马老弟能求证么?你用甚么方法?”
司马白道:
“应该可以,因为我刚才看这铁棍空隙形状时,曾发现棍中并非完全中空还藏有一根什么极为细小之物?”
这话完全出于鲍恩仁意料以外,他刚“哦”了一声,司马白业已设法把棍中之物取出。
但一经取出,司马白便有点失望,因为那只是一段细细竹枝。
鲍恩仁一看司马白的脸色,便失笑叫道:
“老弟不要失望,竹枝之上,多半有人镌字,这是留书水中,不会毁损的最好办法。”
司马白注目细看,果见竹枝之上,镌有字迹……
但字迹十分简单,只有“月白风清”四字。
司马白把竹枝递与鲍恩仁,面含苦笑地,皱眉说道:
“鲍兄,无法求证的了,这‘月白风情’四字,我不懂代表了甚么意义?”
鲍恩仁接过竹枝细看,果然除了那莫名奇妙的“月白风情”之外,别无其他字迹。
司马白道:
“鲍兄,你江湖老到。推理精深……”
鲍恩仁急忙向司马白连连摇手,截断他的话头,苦笑说道:
“司马老弟莫给我高帽子戴,我根本弄不清楚这‘月白风清’四字……”
说至此处,突然“咦”了一声,向司马白看了一眼笑道:
“老弟不是为了应付金面赤衣人的第二阵‘内力玄功之战’,想在这颇为清静的‘芙蓉园’中,行行吐纳、用用功么?既有此意,不妨去到那只石舫之上,静坐入定,调气凝神,我在舫外,为你护法,等到晚间月白风清之际,看看可有甚么异动?或是触景生情,有甚妙悟?”
司马白此时心中,有情,有怒,有恨,却并无甚么“秋水芙蓉剑”被他人捷足取去的得失之心!
是情提起柳还珠,勾动他缅怀风神,伊人何在的无限相思……
怒是在那金面赤衣人的手下,受尽侮辱,碰了太大钉子,立意好好准备,在第二阵“内力玄功之战”上,略挽颜面……
恨是看见“黑钩毒蝎”想起火焚“无怀小筑”之事,意欲生擒柳明珠,才好对“瞽目天医”葛心仁老人家有所交待……
情能撩人,怒能恼人,恨能损人,唯一能把这些撩人、恼人、损人情绪,暂时抛开的方法,便是来个调气凝神,静坐行动,返虚入浑,物我两忘!
故而,鲍恩仁才一提议,司马白便立表赞成,举步向那石舫走去。
石舫分为上下两层,原本大概是园主眺景饮宴之用,如今因“芙蓉园”荒废已久,这石舫上自也乏人打扫,蛛网尘积。
司马白走到石舫上层,选张矮榻,略为拂拭尘灰,便盘膝坐了下来,调匀一口真气,缓缓周游九宫雷府,奇经八脉之间。
内家上乘妙诀,果非寻常,起初他还有点离念纷纭一心难静,但未稍多久,脸上已布满一片湛然宝光,百虑齐触,神与天会!
他在石舫的上层矮榻上,静坐用功,鲍恩仁却在石舫下层,倚栏想事。
鲍恩仁想的是甚么事呢?答案仍然是那仿佛含有无限玄机的“月白风清”四字!
他对司马白推称难解玄机之意,是要司马白尽屏思虑,好好用功。
其实,这位江湖经验极丰,心思极细的盖代神偷,早就觉得池中藏剑之事,已有可以推敲的蛛丝马迹!
江涵秋父女既然藏放传家至宝“秋水芙蓉剑”之处,绘为“秋水芙蓉”秘图,可见得绝未告诉第三人,否则,这卷秘图,还有甚么价值?
如今,其中果然似有藏剑之处,但剑已失去,则取剑之人的身份,并不难以推断!
只有两种可能,不是当初藏剑之人,便是如今拥有“秋水芙蓉图”,而参透图中机微之人,二者必居其一!
当初藏剑之人,是江涵秋,江小秋父女,江涵秋既在“水月大会”时,惨死于“天蝎童子”手下,便只乘下了江小秋姑娘。
如今拥有“秋水芙蓉图”之人,则是“小气鲁班”吴大器。
经鲍恩仁这一分析判断,似乎取去“秋水芙蓉剑”者,不是江小秋,便是吴大器。
不然,其中尚有变化!
万一,有人黑吃黑,或吴大器酒醉情迷,又把“秋水芙蓉图”遗失,落入第三人之手,则这第三人身,便毫无线索,决非鲍恩仁仅凭经验才智,所能捉摸!
在这江小秋,吴大器,以及可能有,又可能没有的“第三人”间,有没有彼相相关,可以贯通串连的线索呢?
有,那就是“月白风清”四字。
如今,鲍恩仁在石舫下层,把玩着从泥中拔起的那根藏剑铁棍,倚栏深思的,就是想这“月白风清”四字,究竟与江小秋有关?与吴大器有涉?抑或另有一位对这四个字儿关系密切的“第三人”……
若能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万般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冥心窍想之下,居然被鲍恩仁从漫天云雾中,想出了一线曙光!
不过,这似乎是种合理而不可能之事……
天下事,只要合理,便应该可能,怎么合理而不能呢?
妙就妙在此处,鲍恩仁脑中所突然闪现的一线曙光,是他想起了两句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