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8]
这个女人的声音说道:“吴丁香,你的丈夫呢?”
吴丁香忍气吞声的道:“你是谁?”
那个女人道:“你何不回头瞧瞧?”
吴丁香尚未开口,李益已道:“别瞧,一定是很可怕的人。”
那个女人发出一阵乖厌的笑声,纵然是十余岁的童子,也听得出她的声音,十分悍泼恶毒。
假如谁娶了她,定须日夕提妨她会谋杀亲夫。
吴丁香道:“不妨事……”
她回头看时,但见后座上坐着一个女人,穿着浅色衣服,面貌轮廓,不但不丑,反而相当娟秀。
她嫌看得不清楚,啦一声打着了火摺子,燃点起车上的小风灯。
灯光之下,只见这个女人,年约三十左右,面貌娟秀。不过身上的衣服,颜色似黄非黄,似白非白,看起来教人生出不舒服之感。
吴丁香道:“我看过啦:“
那女人道:“你还是认不出来么?”
吴丁香疑惑道:“我们曾经见过面,是也不是?”
那女人摇摇头,头顶上盘着的髻,忽然松开,长发垂下来,掩住了半边面孔,顿时令人觉得她十分丑恶。
吴丁香突然醒悟,道:
“你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两面罗刹’钱如命么?”
那女人纵声而笑,道:“不错,敢情我的名气,尚在世间流传末衰。”
吴丁香道:“你已有好些年不在江湖上走动了吧?”
两面罗刹钱如命道:“不错,大约有六七年了。”
吴丁香慎地措词问道:“今晚你忽然现身,敢是对小妹有什么指教?”
两面罗刹道:“马车前面之人,你可认得?”
吴丁香道:“不认得。”
两面罗刹钱如命忽然改变话题,问道:
“这个姓李的书生,是你的新情人么?”
吴丁香沉默了一下,才道:“你好象很不客气呢?”
钱如命冷笑道:
“客气?谁要跟你客气?我若是拿下你和这厮,交给洛川派的姚文泰,你猜我可以得到多少报酬么?告诉你,一万两,最少这个数目。”
李益听到此处,差点已坐不住要跳车逃开。
倒不是因为她的打算使他震惧,而是一种越来越强烈的“厌恶”之感,迫得他想这样做。
这种“厌恶”之感,显然是由于两面罗刹钱如命在旁边使然,假如远离她,大概就会消失。
吴丁香冷冷道:
“假如你我公平决斗,则我若是被擒,也只好认命,你要不要试试看?”
钱如命道:“好极了,就在这儿动手么?”
吴丁香道:
“那儿都是一样,假如你无法擒下小妹,我们以后互不侵犯,你可答应?”
钱如命道:
“使得,若是那样,我不但不会侵犯你,还替你保守秘密,包括马车前面那个张君在内……”
她飘身下地,吴丁香捏捏李益的手,表示无言的安慰,然后也跃了下车。
李益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心中厌恶之感全消。
他虽然眼力不济,可是吴、钱两女想隔不远,穿的又是浅色衣服,是以看得见她们进退起落的人影。
对于她们武功上的强弱,李益一丁点也瞧不出头绪。不过他有他的想法,认为吴丁香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这个观点是从两点理由推论出来的,第一点,两面罗刹说过擒下他们之言,可见得她本意是“生擒”。
第二点,她的姓名叫做“钱如命”,可见得一定是十分贪财,才会被人这样叫开了。
而她说过若是将吴、李二人,送给姚文泰,即可得到一万两银子,如此巨大的一笔银子,她岂肯杀死吴丁香而失去?
但也正因这一点理由,李益晓得没有法子可以逃得过她的纠缠,除非吴丁香能把她杀死。
换言之,即使是击败她,仍然躲不过麻烦,除非把她杀死。
他在黑暗中叹口气,忖道:
“我虽然身为男子,却反须女子保护。现下丁香为了我们的命运,与那恶妇作生死之斗,难道我光坐在这里看么?”
事实上他乃是文弱书生,这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李益闷闷不乐地坐了一会,耳中听到吴、钱二女,不时发出叱喝的声音。
他忽然灵机一动,忖道:
“这恶妇一到达我们身边,马上令人生出‘厌恶’之感,可见得这是她的禀赋。既然如此,那位张君也不会例外,我何不向他下点功夫?”
这已是他唯一可以出点力的地方了,同时反正闲看也是闲着。当下看准地面,尽快跳下去,走向马匹前面。
张君仍然站在那儿,动都不动。
李益走到他身边,问道:“张君,你看得见她们的情形,是也不是?”
张君道:“当然啦!”
李益道:“你能不能瞧出她们那一个强些?”
张君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益道:“只是问问而已,谁不想早点知道某件事的结果呢?”
张君道:“你还是不要问的好。”
李益忖道:“听他言下之意,似乎那阿香敌不过那恶妇啦!”
李益不禁着急起来,但旋即醒悟着急不是办法,务必冷静下来,动动脑筋。
这时想道:
“既然阿香武功比不上那恶妇,则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相信就是使她忽然分心,因而手脚一慢,阿香就有机可乘了。”
他的想法,极合武学要诀。但问题是他有什么办法令钱如命分心?
李益想了一阵,才道:“张君,你的气度大异常人,无疑是绝世之士。”
张君鼻孔中嗯了一声,虽不说话,但声音却没有那么冷淡了。
李益又道:“小弟想不通的是,以你的本事,怎会还须听命于这个女人?”
张君道:“有些事情,不易解释。”
李益道:“你打不过她吗?”
张君道:“笑话,她焉是我的敌手?”
李益真心的呆了一下,才道:
“如果她不是你的敌手,你何以要听命于她?哦!敢是你很爱她?”
张君皱皱鼻子,道:“爱她,我烦厌得要死了。”
李益道;
“是的,小弟亦有此感,不知是何缘故?若说是她的声音样貌,使人烦厌,但她不开口之时,一样能令人有这等可怕的感觉。”
张君道:
“此是她近几年苦修练成的一种功夫,光是身体上发出的气味,就能令任何人厌恶得非逃避不可。如若逃不掉,结果定须自杀。”
李益骇然道:“真有这种功夫?唉!居然也有人去练它,真是怪事。”
张君道:
“她本来就是人见人怕的女夜叉,虽然面貌有时还不错,可是她的声音等等,都叫男人望而却步。所以她索性修练这门功夫,也不算稀奇之事。”
李益道:“原来如此,那么她永远不打算嫁人啦!”
张君怪责地瞪他一眼,道:“娶了这等老婆,谁吃得消?”
李益忙道:“是,是,若是小弟,一时三刻也活不了。”
张君傲然道:“但她却无奈我何,我与她在一起已经好几天了。”
李益道:“原来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的。”
张君道:“见你的鬼,谁要跟她在一起?”
他突然发现什么似的,上上下下打量李益,过了一阵,才道:
“奇怪,你和吴丁香居然忍得住她的‘厌功’,这倒是难以置信之事。”
李益道:“这一点时间,就值得奇怪么?”
张君道:
“当然啦!我是凭一身真功夫,才勉强熬下来的,你们凭什么呢?”
他旋即恍然大悟,道:
“是了,你们是一对情侣,大概是‘爱情’的魔力,比她的‘厌功’还强大,所以忍熬得住。”
李益服气地道:
“有道理,有道理,想不到张君虽是习武之人,但却智慧广大,参透一切物情……”
张君心中大是受用,道:“这也算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