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兵祸 [5]
周四心急火燎地闯过十几条街巷,仍不见那女子踪影,正自烦躁,突见迎面慌慌张张奔来十几个青衣道士。叶凌烟见了,忙拉周四向旁躲避。忽听前面两个道士叫道:相好的!还想躲么?各抽长剑,向叶凌烟扑来。
叶凌烟骂道:他***!你青城派怎地跟狗一样,哪热闹便往哪窜?拉了周四便走,不欲生事。未走几步,人群中忽闪出一人,拦住去路道:你魔教这些年来四分五裂,你才是丧家之犬呢!叶凌烟冲那人啐了一口道:吕麻子,当年你师父被咱周教主吓得十多年闭门不出,你现在还有脸出来厮混么?那人微微一笑道:都说叶凌烟是个油嘴滑舌的东西,今日一见,果然是此类货色。铮地抽出长剑,厉声道:你当年为虎作伥,今日还想走么!
周四见这人四十多岁年纪,身着道袍,发髻高纂,二目炯炯有神,不似一般的武林人物,问道:这人是谁?叶凌烟笑道:这便是对咱圣教闻风丧胆,号称天下第一大混蛋教派的青城派掌门人吕乾移吕大先生。周四听他说得热闹,拍手笑道:这名字可是真长!叶凌烟道:他师父的名字比他还要长得多呢。周四好奇道:那他师父叫甚么?叶凌烟正要开口,只听那道士怒喝道:鼠辈无礼!长剑递出,直向叶凌烟刺来。群道见掌门人动手,各展身形,将几人围在当中。
叶凌烟待长剑刺到胸前,滴溜溜一转,躲了开去,右手向腰间一探,拽出一根哭丧棒来。那道士见他身法诡异,长剑横削,剑上青芒大盛。叶凌烟见他剑尖抖个不停,剑气中有丝丝寒意,心知托大不得,挥棒向长剑撩去。剑棒相碰之际,对方剑尖忽垂了下来,刺向他小腹。叶凌烟一惊,忙侧身闪避,不料长剑又颤动着指向他腰间。叶凌烟闪避不及,只得双足点地,倒纵丈余,方躲过了这附骨追魂的一式,心下大是惊疑:他青城剑法,怎地惊进到如此地步?
原来当年青城派掌门余继尧自知本派剑法有重大缺欠,故十余年闭门不出,更约束门中弟子,不得到江湖上走动。余继尧临终之际,已将青城派剑法补缀得天衣无缝,只是他深知这套剑法自保有余,但要称雄天下,仍是如同梦想,因此留下遗言,所有青城弟子务要在三清观中再苦炼二十年,方可在江湖上露面。青城派弟子谨遵师命,二十年来废寝忘食,终于使青城剑法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掌门人吕乾移见二十年期限已满,便欲在江湖上扬威。恰逢各派人物齐往云贵寻找孟、周二人,吕乾移闻讯,遂带了数名弟子前来,一则是为了明王心经,二来便是想在各派面前炫技争名。
吕乾移见叶凌烟满脸惊疑,抚剑笑道:鼠辈只会卖口,此时可知道厉害了么?叶凌烟听他口气狂妄,心头火起:他剑法虽强,未必便能赢我,居然如此自大!今日教主在侧,我可不能失了脸面。骂道:你他娘的不知在哪儿捡了几招狗屁不通的剑法,便敢来吓唬你叶大爷?掠上前来,绕着吕乾移疾转不停。众道士见了他如鬼如魅的身法,头上都是一晕,看了片刻,便不敢再看。
吕乾移立在当中,见叶凌烟走马灯似地乱转,间或搠来一棒,竟是刁钻异常,心中甚是不耐,剑势斗然一变,一把剑霎时似雪片般往叶凌烟身上飘落。叶凌烟奔得虽快,那长剑更是疾风暴雨般刺来。二人一个狂奔,一个站立当地,直拆了三四十招,叶凌烟一根长棒已不能攻出凌厉招式,便拼命遮拦,也堪堪抵挡不住。
周四见叶凌烟要败,急道:你奔得越快,他出剑就越快,那不行的。叶凌烟斗得狼狈不堪,也未听清他说了甚么,兀自足不点地地狂奔。周四见叶凌烟奔绕之际,无论在那道士身前身后如何出棒,那道士都能随随便便地化解,到后来那道士竟无须转身,便可将叶凌烟从背后袭来的招式一一消尽,跌足道:他这剑法使得愈快,愈是没有破绽。你快别跑了,只与他慢慢拆解便是。那道士听周四喊叫,顿露疑情,虽与叶凌烟斗得难解难分,仍偷眼望向周四。
叶凌烟知周四武功远胜于己,所说必不会错,定住身形道:他青城派当年狼奔豕突,比兔子跑得还快,原来把这看家本事也用到剑法上了。嘴上说着,哭丧棒缓缓搠向吕乾移前心。吕乾移冷冷一笑,长剑随手一搅,将哭丧棒荡向一边。周四见叶凌烟虽依自己所说慢慢施为,但招式生硬,出手全无回旋余地,叫道:哎呀,不是这样?言犹未了,长剑已似一道惊虹,刺向叶凌烟咽喉。叶凌烟误解周四之意,只道慢慢出招,便能取胜,不期招式中露出破绽,被对方占了先机。这时见长剑眨眼间刺到咽喉,招架已然不及,忙提口真气,向后疾纵。
吕乾移见他仓促后跃,仍是迅如脱兔,腕上突然一抖,长剑登时断为两截,后一截握在手中,前一截却似流星追月,直奔叶凌烟射去。叶凌烟料不到对方有此杀招,眼见白光一闪,便知闪避不开,噗地一声,断剑正扎在他肩头。
周四啊了一声,跑上前看他伤势,见断剑已扎入两寸余深。叶凌烟忍痛道:操他***!青城派一群混蛋练了这么多年,还是些下三滥的把式。周四急道:疼得厉害么?叶凌烟咬牙笑道:属下无能,这可丢了您老人家脸面。周四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其实他这剑法也算不了甚么。
吕乾移怒道:你是甚么东西?竟敢在此胡言!叶凌烟见他对教主不敬,喝道:这是本教说到这里,自觉失口,忙用手捂住嘴巴。吕乾移笑道:是你教甚么?嘿嘿,便是你魔教教主亲至,贫道也要教其死于剑下!说罢仰天狂笑。
忽听周四道:木先生说天下有几种最没用的剑法,当时我还不信,今日却在这里看到了。叶凌烟见吕乾移现出怒容,故意要气他一气,忙接口道:是哪几种剑法?周四道:这第一种剑法,已不在拘泥于刻板的招式,但取势之际,过于注重剑意,终是画蛇添足,弄巧成拙。吕乾移一惊,心道:师父临终之际,所憾的便是不能将本派剑法中的剑意补缀得饱满。我这几年方略微体会出剑意的一点大概。他为何反说无用?斜睨周四,微露鄙夷之情。
叶凌烟虽也听得糊涂,却叫道:是呀!当年渺道人、萧敬石等便是此类。周四又道:这第二种最无用的剑法,已谈不上甚么剑意不剑意,只在招式上做些手脚,弄得繁复异常,让人看了眼花缭乱。叶凌烟打趣道:我看华山、峨嵋那些个混蛋掌门,倒是如此。那第三种呢?周四笑道:第三种其实已算不上甚么剑法,只是一味的狂舞猛刺,在快字上下功夫叶凌烟不待他说完,便拍手笑道:臭名昭著的青城派,倒是此类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