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往事 [7]
佟武忍不住道;“那又怎么样?”
公孙璆道:“他绝对会救芙蓉!”
上官仪道:“为什么?”
佟武道:“仅仅因为许庄主曾是燕王‘靖难’时智囊团里的一员?前辈应该很清楚‘人一走,茶就凉’这句话的意思,更何况,许庄主和令妹一家已经死了十八年了。”
公孙璆道:”你们知不知道血鸳鸯令为什么会血洗白云山庄?”
上官仪摇头。
佟武摇头。
杨威也摇头。
公孙璆道;“因为许白云杀了血鸳鸯令令主惟一的儿子!”
上官仪道:“这是武林恩怨,与太子何干?”
公孙璆道:“许白云杀他,正是为了救燕王的三个儿子,太子兄弟三人!”
二十二年前。五月。
太祖朱元璋驾崩。太孙朱允炆继位,改年号建文已有一年。
建文帝即位不久,便采纳齐泰、黄子澄之建议,削夺他的叔叔们,被太祖分封各地的藩王的兵权和封号。
他的主要目标,当然是他的四叔,手握重兵驻扎北平,素有能征善战之名的燕王。
燕王自然不甘像自己另外几个兄弟那样束手待毙。
燕王偷窥皇位已经很久了。
于是他决定借机起兵。
要想起兵,不仅要找到一个再正当不过的可以诏告天下的理由,更重要的是实力。
可他手里的军队大多已被调往边塞,而北平的守备,已被建文帝派来的工部侍郎张昺,都指挥谢贵、张信所控制。
不仅如此,在开平、北海关、临清等战略要地,建文帝分别派遣了都督宋忠、耿瓛、徐凯率重兵据守,对北平的燕王严行戒备。
在道衍的筹划之下,燕王的实力在增强,但增强的速度太慢。
为稳住建文帝,赢得集蓄实力的时间。趁五月太祖皇帝周年祭,燕王派遣地的三个儿子,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一起去南京,参加太祖皇帝的祭奠之礼。
这是一招险棋。
它可能会为燕王赢得一段极为宝贵的时间,但也可能会使他的三个儿子变成建文帝手中的人质。
在道衍的请求下,白云山庄庄主许白云率数名精锐心腹,暗中相随,保护燕王世子。
犹柔寡断,心慈手软的建文帝本想不到留下高炽兄弟以挟制燕王这招棋,于是传旨令他三人回北平。
高炽兄弟刚松一口气,却接到密报:他们的亲娘舅徐祖辉竟密奏建文帝,一力主张扣留他们兄弟。
建文帝正犹豫间,高煦却已潜入徐祖辉府中,盗出名马三匹,兄弟三人扬鞭出城,疾驰北去。
出南京,过长江,狂奔近百里,不仅高炽兄弟三人,就连许白云也认为已脱离危险时,他们忽然遭到第一次暗杀和袭击。
第一役,六名杀手毙命,许白云手下精锐损失过半。
从此,沿途暗杀与夜袭连绵不断。
到涿州时,许白云手下精锐已尽数被杀。
最凶险的一役,发生在涿州以北三十里。
当时,他们一行四人正在官道边一处驿站里换马。
驿站院子里的干草堆中,突然射出一蓬暴雨般的暗器,屋顶、墙头上,幻起十数道刀光剑影。
正给他们备马的驿丞顿时吓得瘫倒在地。
二十二年过去了。
二十二年,绝对是一段很长的时间。
时间能改变一个人,改变一件事。
二十二年,有多少新的事件发生,也能让人忘记很多事。
但,那一天的情景,太子却没有忘。
他知道,一直到死,他也不会忘。
他清楚地记得所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他更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感觉。
他感觉到死亡。
当时,他浑身上下的鲜血一瞬间就已冰凉。
许白云拔剑,挥出。
炽烈的阳光下,剑光上幻起一朵夺目的光团。
光团消散时,暗器也消失。
一片血迹,渐渐自许白云左肩渗出,扩大。
屋顶,墙头上幻起的刀光剑影,已在院中。
冷森森的杀气裹挟着刀剑上刺目的寒光,怒涛一般席卷而上。
高煦拔剑,冲上。
高炽、高燧也拔剑,冲上。
他们都不是弱者。
他们都曾亲自跃马挥剑,冲进过蒙古骑兵的战阵中。
剑断。
剑刚出鞘,便被击断。
他们挥舞着断剑,再度扑上。
断剑脱手。
忽然间,他们全身的力气就像平空消失了一般。
太子抽搐了一下,闭上了双眼。
他紧紧地将那半块玉佩捏在手心里。
窗外,有风。
夜风拂过树梢,呜呜轻响。
他似乎又听见了许白云的嘶吼声。
他打过仗,指挥千军万马。他亲眼看到过成百上千的人一眨眼间便如长镰下的谷草般倒在地上,发出濒死的惨呼。
但他从未听过那样的嘶吼。
那已不是一个人,所能发出的叫声。嘶吼声中,许白云长发披散,旋身而起。
高炽兄弟三人已被他的样子惊呆了。
平日里彬彬儒雅的许白云,忽然间已变了一个人。
不,不是人,是妖魅!
他的身形也如妖魅一般怪异而慑人。
他漫不经心地舞动着长剑,像是在跳着一种奇异的舞蹈。
剑气,刀风,怒涛一般涌向他,眨眼间已将他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