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3]
主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问:“你的家在何处?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辛文昭不加理睬,仍用怨毒的眼神死瞪着对方。
“你怎不回答?”主人厉声问。
辛文昭不为所动,身躯挺得笔直。
雪花飘在他的脸上,他浑如末觉。
“叭!”耳光声暴起。
辛文昭仰面便倒,扭身爬起,颊上一阵抽搐。
二哥抢出一步,急叫:“他要撒野了……”
话末说完,辛文昭已疾冲而上,像一头猎食的豹。
主人一怔,向左一闪,右手扣住辛文昭的右小臂,猛地扔身一带。
辛文昭直飞出丈外,“嘭”一声摔倒在雪地上,突然前滚。翻身窜出,向里外的庄门狂奔。
“咦!”主人颇感意外地叫。
脚镣限制了双脚,地面浮雪深有尺余,能跑得了多远?
远出二丈外,一下小心突然失足摔倒。
刚翻转爬起,一名大汉追到了,扑下擒人。
小家伙被扑倒,奋力急翻,将横按在他身上的健壮大汉掀翻,爬起再逃。
迟了,主人已到了身旁,伸脚一拨,他再次摔倒。
沉重的厚底靴踏住了他的腰带,他整个人陷入深雪中,绝望地挣扎片刻,失去了抵抗力。
眼前发黑,五脏六腑向口腔挤,腰脊若折,痛苦的浪潮掩没了他,不知人间何世,窒息的感觉令他感到身躯正在爆炸。
眼看要昏厥,腰脊上的厚底靴重量在剧烈增加。
“留他一命!”沉喝声震耳。
主人闻声挪开脚,夹背将辛文昭抓起,抓小鸡似的将他拖回原处,往地上一丢,向阶上缓步而下的一位穿狐裳中年人欠身道:“五爷,这小畜生乖戾倔强,留他不得。”
中年人方面大耳,留着大八字胡,眼神锐利,身材修伟,颇具威严,冷冷地说:“甘总管,你该明白,我们这里需要的就是这种人,我要的是骠悍、机警、敏捷、心肠似铁的死士,不要恭顺精明乖巧的奴才。”
“可是,他恐怕难以就范……”
“来到咱们这大小罗天的人。不消多久便会变化气质,何况区区一个黄口小儿?”
甘总管不再多说,退在一旁。
五爷背手,扫视众徒片刻,方不疾不徐地说:“娃儿们。到了这里,你们总算是苦尽甘来,熬出头来了。
不要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要想你们过去的亲友,你们将要忙得没有工夫去想。
在这里,衣食住全都是第-流的,但经不起锤炼的人,活着走进来,死了抬出去。我是此地的庄主,这位是负责照料你们的甘总管。
现在由甘总管带你们去安顿,大概三五天之后,你们天南地北的同伴到齐之后,便有得忙了。”
说完,踱近脸色苍白的辛文昭、又道:“娃儿,记住我的话‘经不起锤练的人,将活着走进来,死了抬出去。’
在这里很苦,但有毅力不想死的人就能撑下去。
在这里,你只是一件物品,而不是一个人,从头到脚都不是你自己的,一言一动都由不了你,没有人能反抗,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这里将有三百个以上像你一样年纪的小孩,有你个不多。死你一个不少,随时皆有人补充,有些人想进来也没有机会。如果牢记我的话,你将活得十分如意,日后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要是你仍然如此倔强不知好歹,保证你活不下去。不消三两天。你的尸体便会喂饱虫蚁、在这里人命不值钱。好了,你自己好好去想想吧!一只活着的蚂蚁,要比一头死了的狮子强。”
后园甚广,栽的花木并不多,其实也是练功场。
东面一带有三院四厢,西端也是同样格局的房舍,中间隔着后园,两者相距约有百丈以上。
男童被安顿在东面,女童则在西端。
最后面有不少舍房,住了不少成年男女。
庄主说得不错,这里食、衣、住,都是第一流的。
每两个人分到一间房,锦食罗帐一应俱全,而且每个房间都有内间,以竹竿引导山泉至内间作为洗漱之用。
有人送来衣裤鞋袜,全是上好棉布的制品,内外衣包括棉袄,仅上装便有八件之多,其他的更丰富。
安顿停当,便有人引他们到温暖的大浴室内,在大型热水池中彻底洗净一身污垢与疲劳。
食在房内,有小厮直接送入房中,大鱼大肉美味可口。
与辛文昭同房的人,叫梁志豪,九岁,来自山东,说一口山东腔极浓的官话,比辛文昭早到两天。
据粱志豪说,他父亲叫神刀天王梁贤,曾在京师威远镖局任漂师,在山东一带,提起神刀天王,可说家喻户晓。
他从小秉承家学,六岁筑基,八岁开始学习调气运气之法、内外兼修,已有深厚的技术根基。
两个月前,他随亲友至泰山进香半途遇贼,被掳南下,同行的共有六十人之多,昼伏夜行艰苦备尝,到达大小罗天,只剩下二十八人,其他三十二位同伴,尸骨早寒。
死亡旅程像一场噩梦,想起来就心惊胆跳,不寒而栗。
衣食住皆十分理想,遗憾的是行,只许在院宅范围内走动、严禁越出四周的广场,谁要是敢走近栅墙百步以内,格杀勿论。
其实也没有人敢走近栅墙,栅墙高有三丈,四周该有八九里方圆,每隔半里建筑一座守卫住宿的木屋,养了十余头巨型恶犬,即使能逃过警卫的耳目,也难逃恶犬的利齿。
一连三天,每天都有两三批新同伴加入,来自天下各地,甚至有一批是来自河套的蒙人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