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12]
鲍十一娘道:“没两天,我是在家里听见了你的喜讯,赶来向你恭喜的,结果却……”
听了这句话,李益的心沉了下去,跟卢闰英的婚事他原想找个适当的机会告诉霍小玉的,可是这个好心而多事,可恨又可爱的鲍十一娘,把事情又弄糟了,把他的一番苦心安排全弄糟了!
见了他的脸色鲍十一娘也感到很不安:“十郎,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以为长安市上的人都知道了,你一定早就告诉了小玉,谁知道她一点讯息都不知道。”
看见李益更阴沉的脸色,鲍十一娘鼓起勇气又问道:“十郎,为什么你要瞒着小玉呢?”
李益望了她一眼,从她的语气中听出惶急的成分多于责问,心中不禁一动,反问道:
“十一娘,你又替她出了什么主意?”
在他的反诘下,鲍十一娘低下了头:“十郎,你跟小玉的事是我一手促成的,而且净持姊也托我照顾她,对你们的事我不能不关心……”
李益又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十一娘,你能不能劝小玉离开我,或者是为她另外找个人?”
鲍十一娘为之一怔道:“十郎,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了,我是为你们好。”
李益看看她,叹了口气:“十一娘,我实在不忍心说什么使你伤心的话,因为我们是朋友,而且毕竟有过一段交情。可是我实在无法感激你的热情,你为我们好,但你做的并不是为我们好,你插在我们中间,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上次小玉生病,你闹得还不够?花了钱不说,还把病越拖越重!”
鲍十一娘低下了头,李益道:“这次你又给小玉出了什么主意?”
鲍十一娘仍是低头不语,李益心急地冲向后面,但见霍小玉面向着天,躺在榻上,浣纱含着泪在一边轻轻地吹着一碗药汁。
李益看看床上的小玉,几乎吓了一大跳,才三四天不见,她已变了样子,两眼深陷,脸色焦黄,唇色白得如蜡,蓬松着头发,没有一点光泽。
李益走向前一步,摸着小玉的头,烫得灼手,被他这一扰,霍小玉算是由迷惘中醒觉过来了,无神的眼珠在他身上转了一转:“爷,你回来了?”
她挣扎着似乎要起来,李益按住了她:“小玉,你别动,好好的,怎么又病成了这个样子?”
小玉微弱地道:“我本来就身子不好,这两天又受了风寒……”
“感冒风寒也不会一下子重成这个样子,就算是痨病又发了,也不会在两三天内突然加剧!”
他端起榻旁一个痰盂,看看里面堆了半盂黄细裱纸,他捡起了几块,一一地展开来。
纸上有着轻黏的痰,霍小玉忙道:“爷!你弄这个干吗?脏死了。”
浣纱很快地夺过痰盂,李益道:“没有吐血呀!”
他又拿起桌上一张大夫开的药方,看了一遍,脸色变了,眼中却射出了怒光,逼视着鲍十一娘:“这上面的药是补虚与清淤血的。她有身孕,怎么能服这种虎狼之剂。是那儿找来的大夫?”
鲍十一娘吃吃地道:“是我从街上请回来的。”
“胡闹!他怎么能开这种方子,难道他没有来诊过脉?不经过望闻问切就胡乱处方!”
又拿起医案来看了一下,脸色变得铁青,沉重地放下了药单:“这个大夫很高明,批的医案也很切,孩子丢了是不是?”
霍小玉垂下了泪:“你走后的第二天,我就感到肚子痛,刚好鲍姨来了,听说我前夜曾经摔了一交,怕是动了胎气……”
李益沉声道:“不必为我隐瞒,我承认踢了你一下,是我不对,可是你也知道,那正是性命交关的时分,你却一味地跟我纠缠,怎么不使我着急呢?就算那一脚踢动了胎气你也该找以前的王大夫,请他开安胎的药,他对你的病最清楚,干吗要换大夫呢?”
他仍是咄咄逼人,鲍十一娘终于一挺胸道:“先请过王大夫,也开了安胎的药,可是他说只能安安看,不一定有希望,后来我又换了这位胡大夫,人家可是真正的神医,医道高明得很。”
李益点头道:“不错,他的医案批得极为高明,是他说胎儿一定保不住的?”
鲍十一娘沉吟片刻道:“他也没这样说,但是说万一留下去,到了五六月时,如果仍然保不住,大人也完了,因此我才请他把胎儿给打掉,十郎,这是我的主意,我愿意承担一切过错。”
李益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向霍小玉道:“小玉,如果真是这样,我当然也会如此主张的,不过这种事应该等我来决定,难道两三天都不能等吗?”
霍小玉垂泪不语,浣纱鼓起勇气道:“爷,听说您已经订了亲,是您的表妹,卢家的小姐!”
“是的,而且为了我跟于老儿斗法,我们还在长安市上闹了件新闻。”
“爷!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长安市上每个人都知道了,就是我跟小姐不知道。”
李益沉声道:“长安市上每个人都知道,我能瞒过你们吗?何况小玉跟我之间早就有约定,我是必须另娶的,无法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我没有要瞒住你们的理由。”
浣纱道:“是啊!您告诉了我们,我们只有为您欢喜,绝不会妨碍您的。”
“这是无须瞒人,也瞒不了人的事,而我不告诉你们,当然有我的理由。”
浣纱紧急地道:“是不是那位卢小姐容不得小姐?”
李益冷笑道:“我跟小玉在一起,谁都知道的,如果别人容不得小玉,我会接受这门亲事吗?”
鲍十一娘道:“十郎,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是我的姨丈坚持一点,他要我在迎娶一年后再接小玉过去,让他的面子过得去一点,因为他只有一个女儿,又是新进中书。即将入阁拜相,嫁女未及一年又置侧室,这对他的面子上很难看。”
鲍十一娘道:“这也有道理,我听说这位卢大人在朝里很红,这个要求并不过份。”
李益道:“我却认为过份了,我跟小玉结识在先,不夺他女儿的正室,就很对得起他了,凭什么要听他摆布,他要我这个女婿就要,不要就算,为了小玉,我也不能接受这种条件。”
鲍十一娘道:“可是你还是接受了,长安市上已经传出了你们的婚事,连我在乡下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