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7]
语音微顿,话锋突然一转,接道:
“实对你讲,家祖父早已知道凶手是你,若非他老人家慈悲为怀,念你早年追随之情,一直不肯讲出其中关键,此刻哪里还有你罗侯神君?可是,你要知道,父仇不共戴天,本公子却是不能轻饶了你。”
罗侯神君目露凶光,厉声喝道:
“信口雌黄,老夫与薛逸民四十余年未曾见面,他怎会无中生有,判定老夫就是杀害你那父亲的凶手?”
薛颂平一声冷嗤,道:
“想的倒是不差,‘四十余年未曾见面’,怎能诬栽于你?就是先父被害也已二十四载。
那证据早就湮没了。”
罗侯神君冷冷的道:
“事理本是如此,你若认为老夫与你有杀父之仇,就拿证据来。”
薛颂平一直显得很沉稳,听得此言,双目神芒电射,胸膛起伏,顿时气恼无比。良久始才峻声道:
“你讲理么?”
罗侯神君怔了一怔,随即朗声一笑,道:
“老夫当然讲理。”
薛颂平目光如电,微微含首道:
“那很好,……当年你可是家祖手下的裨将?”
罗侯神君嘴角一披,道:
“同镇边疆,薛逸民不过是个小小主官而已。”
薛颂平也不与他争论,迳自续言道:
“那时你表现得忠心耿耿,遇事争先,对家祖父是唯命是从,处处逢迎,由于你出身武林,武技甚有根底,故而每次出击,你俱是一马当先,并且能以杀敌效果,完成使命,因之深得家祖之赏识,是这样么?”
罗侯神君冷声一哼,道:
“老夫忠心耿耿,唯命是从,每次出击,勇不可当,乃是为了报效朝廷,博取功名,薛逸民居然贬抑老夫迎逢于他,哼!简直不知羞耻。”
薛颂平听他辱及祖父,神色又变凌厉,峻声喝道:
“那我问你,你既是一意博取功名,也能深得上级之赏识,为何弃官而逃,潜往六诏之阳,建立那罗侯魔宫?”
罗侯神君好似为他声势所慑,顿了一下,道:
“你既知老夫出身武林,此事何足为奇,老夫觉得官职再高,总得仰人鼻息,不如武林之中,自在而已。”
薛颂平气极而笑,笑声刚歇,厉声喝道:
“好一个诡言狡辩之徒!我再问你,你那‘罗侯心法’哪里来的?”
罗侯神君冷冷说道:
“佛门无上大法,唯有德者居之,你管老夫哪里来的?”
薛颂平连声冷笑,道:
“丁振魁,你真是无耻之尤!当年你曲意逢迎,竭力争功,无非是想家祖赏识你,信任你。你盗走家祖的‘罗侯心法’副册还则罢了,又复暗下毒手,杀死先父,夺去正册,如今竟敢以德者自居,脸皮之厚,怕那后羿之箭也射你不穿了……”
他气愤填膺,话声微顿,继而又道:
“你追随家祖多年,应该知道家祖有那记事之册,家祖纵是有意宽恕于你,却难忍耐心头的忿怒与悲痛。实对你讲,有关你的一切,家祖断断续续,全都记在那记事册上,你还想狡辩么?”
罗侯神君不觉脱口道:
“令祖记载些什么?”
薛颂平神色凄厉,道:
“记载什么?哼!记载你盗去‘罗侯心法’的副册,记载你如何阿谀逢迎,又记载他老人家如何乘返京述职之便,夜探你那罗侯魔宫。总之,他老人家生性淡泊,心地慈悲,那时你尚无大恶,他老人家不忍下手将你除去,殊不知你这恶魔,为了‘罗侯心法’的正册,竟攫去了他老人家唯一独子的性命,令先父暴尸荒野,使家姑离乡背井,常年不归,丁振魁,你可是仍图脱罪么?”
他愈讲愈是激动,讲到后来,已是声泪俱下,眼中喷火了。
但那罗侯神君此刻反而无动于衷,冷声道:
“薛逸民是这样记载么?你那父亲被杀以后,他又记了些什么?”
薛颂平强忍悲愤,举手抹去泪珠,咬牙道:
“好吧,我告诉你,本公子幼承祖训,总该让你心服口服。”
他想了一想,缓缓说道:
“先父游侠中原,身上带有‘罗侯心法’正册,但尸体运回五龙山,那正册却已失去。
家祖当日的记载如此,你且仔细听着:‘良儿尸体已腐,脸目几不可辩,余悲伤逾恒,几至不能自持,但自忖与人无怨,良儿性情温纯,更不可能结下强敌,况良儿自幼修习罗侯禅功,中原武林纵有敌手,当不致一掌葬命。余对此点久久难释,最后检验良儿遗物,始知罗侯心法正册已失,辗转思维,但觉凶手跃然于前,此人唯昔之裨将丁振魁也!’……”
心切父仇,他将祖父一篇记事背诵得滚瓜烂熟,但那“丁”字刚刚出口,已听罗侯神君暴躁的喝道:
“岂有此理!那‘罗侯心法’不能在运尸途中被盗么?”
此话一出口,激怒了薛颂平身后一位五十出头的黑髯老者,那老者须发俱张,跨步而出,怒目戟指道:
“你放屁!少君的尸体乃是老夫最先发现,老夫寸步末离,将少君尸体运回五龙山,难道是老夫盗走不成?”
薛颂平移目而顾,道:
“段伯父请稍安,平儿将爷爷的记事再背下去,咱们总得叫那老贼哑口无言,辩无可辩才是。”
云震霍地趋前一步,接口道:
“颂平兄不必再费唇舌了,凶手八九是他,他纵然死不认账,实际是欲盖弥彰。依小弟之见,莫如将此事禀明令姑,与他另约时地,再作了断。”
薛颂平尚未开口,一本和尚已自敞声道:
“云震,你怎的愈来愈婆婆妈妈了?凶手根本就是那老贼,还约什么时地?莫如眼下见个真章,报仇也报个痛快俐落。”
周公铎也趋前一步,双手抱拳,道:
“老朽周公铎,丐帮帮主,薛公子为令先君报仇之事,无论何时何地,敝帮上下,定当助你一臂之力。”
这些人你言我语,七嘴八舌,俱都是慷慨激昂,仁义凛然之词,薛颂平听了,但觉热血沸腾,激动不已,一时之间,竟连话也答不上来。
但闻罗侯神君桀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