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万魔军 [9]
庞福道:
“是,他悄然离去。我万万想不到他还能活转过来。”
冷见愁道:
“我根本没有对他怎样。只不过在他四周布下种种强力解毒药物。他一身剧毒才受不了。换了别人,一点事都没有。”
他停一下又道:
“股海在日后必然先找我,赢了我之后才轮到你,庞庄主,你最好祈求神佛保佑我长命百岁。”
庞福道:
“冷见愁,我们虽然是敌而非友,但我不止佩服你简直崇拜你。我庞福能活几天还不晓得,却有一个心愿,只要和你冷见愁喝一次酒,死亦瞑目。”
他打个哈哈,又道:
“死算得什么?”
姚本善冷冷道:
“你只请冷见愁喝酒?”
庞福道:
“当然连你也请。姚七当家,你知不知道十三位血剑会当家之中,你算是最有人情味的?”
冷见愁道:
“其他的人岂不是比魔鬼还可怕?”
庞福道:
“也不见得,被你击败扭断三根手指的‘毒龙一现’胡不凡,是血剑会的巡查使者,直接向会主大哥负责。他跟谁都谈得来,为人和蔼可亲。但他比魔鬼还可怕。”
姚本善道:
“如果我告诉你胡不凡根本听我命令行事,你信不信?”
庞福道;
“真的?”
冷见愁道:
“似乎很多惊人消息都值得干一杯,庞庄主,弄一桌酒菜要多少时间?”
庞福吃一惊,道:
“你们真的能一齐吃喝?”
冷见愁道:
“有什么希罕?吃喝之后要讲排命娶离别都无分别。”
姚本善道:
“这句话我不敢说出来而已。”
庞福仰天打个哈哈,但忽又长长连叹数吉,道:
“老了,之了。唉,我居然为一点小事而感动不已。我的心一面流泪一面流血。
只有老人才会如此软弱。”
冷见愁道:
“你肯在我们面前讲出真话,更值得喝一杯。”
酒席费时甚短。不过菜肴却普通粗糙。酒也只是上酒——乡下人自已酿的。
他们连干三大杯,吃一点菜。然后庞招首先道:
“粗菜劣洒不成敬意。两位只怕不惯。”
“木鱼”姚本善道:
“我无所谓。”
冷见愁道:
“你平日也吃这种菜喝这种酒?”
庞福道:
“是。”
冷见愁道:
“如此可见得你真心款持之情。庞庄主,干一杯!”
觥斛交错,三人已不知喝了多少杯。
姚本善舌头已经大了,话都讲不清楚。
庞福却依然象一尊“弥勒佛”,胖大的肚子和蔼笑容好象能包容天下众生的苦恼和悲哀不幸。
冷见愁越喝得多,面上迷雾越浓。他象遗世独立之人,冷眼看着世间。却永远不让自己投进去。
但他忽然发现一个道理,永远保持清醒的人,注定劳碌辛苦。
因为这一夜冷见愁跟姚本善同睡一房。姚本善时时酣睡,冷见愁却盘膝打坐到天亮。虽然冷见愁老早就习惯辛苦坚危的生活,打坐七日七夜都不在乎。但要比起姚本善,显然就很不幸了。
姚本善末醉之前说过,如果有冷见愁在旁边还不趁机醉一场的话,只怕永远都没有“醉”的机会了。
这话以前有人说过,冷见愁记得很清楚。是小郑。
别人都很信任他,连性命都可以托付。可是冷见愁自己呢?
曙色把窗纸染成灰白,房内依然黯黑温暖。冷见愁走出院子迎着晓风,深深吸口气。清冰新鲜空气从鼻子选人丹田,令人精神大振。墙脚一只石竹好些花蕾张开花瓣,饱满清新,迎接新的一天来临。
但冷见愁等待什么?刀?剑?血?死亡?
场景忽然回到练武厅内。
姚本善,背上一支长剑腰间一支长剑,象冰雪堆砌,全身散发出惨冻寒冷。
对面不到五步有一个,就是冷见愁。
这一刻终会来临,就象黑夜过后必是白天。酒醉过后必会酒醒。
冷见愁注视手中“天绝刀”,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他自知先用此刀极为不智。如果为了取胜目的,天绝刀与别的刀并无不同。但他曾公开宣布过,天绝刀从前在刀王蒲公望手中是出鞘杀人取命永不空回。但在“冷见愁老爷”手中要更上一层楼,只斩下一支手指。
境界越高越困难,危险加倍增加。这就是冷见愁自知“不智”理由。
但“危险”却是命运表现方式之一。冷见愁既然抗挣命运要超越它,焉能逃避危险?但上述的理由是否冷见愁给自己出难题的全部原因呢?
其实冷见愁可以用暗器轻功;特异成就的内功以及毫无限制的杀着。要杀死姚本善一定办到。但只限于斩断一支手指,就是武学上一大难了。
难题的真正意义就是“死亡之险”。
冷见愁扔掉刀鞘,然后就那样子凝立如石象,没有特别架式,亦没有疏懈大意。
反正他就是那样子站着。
奇怪的是他的冷漠程度似乎更甚于“木鱼”姚本善。
两人只对峙片刻,姚本善己模出冷见愁更多特异之处。他发现冷见愁一方面既有如万战声石甚至山岳河川,从有宇宙以来就存在于世上,永不可摇撼改变。另一方面又朦胧飘渺,宛如虚无中的精灵。
一个人怎能同时兼具“有”无”两种特质?
姚本善一生出剑无数次,不论对付真正敌人或是假想敌。出剑绝未曾迟疑惶惑过。
现在却第一次感到迟疑惶惑,如果一定要他出剑先攻,攻向何处施展何式才绝对不错?
说话回来要他固守不动,又应该用何招式才守得绝对不失?守到几时?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人间任何变化价位都不能改变它的步调。
时间永远最分平。举世无变绝代美人,功勋彪炳战无不胜名将,吟风弄月诗人骚客,最平凡数量最多的民众。在“时间”之前人人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