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英雄 - [还珠楼主]

第二回 剑气冲霄 绝壑雄风寻炼士 香光如海 万方仪态照华灯 [10]

  李琦人本机警灵敏,不过身陷情网,不能自拔。此事昨夜席上曾见灵筠神情,早在意中,闻言笑道:“我当什么大事。昨夜席上,因见堡主赠丹,筠妹、卫兄向隅,本已想到取宝之事,各凭福缘,自不能把别位弟兄姊妹所有,取来转赠。所幸愚兄分有一粒,正好奉让。此丹只能御寒,盗窟就在附近,路更奇险,非我小看筠妹,孤身少女赴此危境,实在可虑。便我九人,也是分为两三人一起,余人并还在后应援,不是独行。如是筠妹亲往,还望事前暗中相告,愚兄不才,尚能耐寒,如许效劳,愿陪一往。就不便令愚兄同行,五姊,九妹或能请其相助。尊意如何?”灵筠聪明,早知众人对于李琦取宝期望最殷,又知为人义侠,决不肯把别人的取来转赠。自己存有私心,本就不想他去。

  又知诸侠事前如知李琦不去,定必作梗,二女侠尤甚。或许还暗告中迟父女,下令禁止余人出堡,事更无望。闻言笑答:“我们已有准备,盛情心领,只请暂勿宣扬便了。”

  李琦知卫壁本领有限,丹只一粒,多半灵筠独往,实不放心,又恐其生疑,不便强劝。

  想起金国士较好说话,平日有求必应,欲令相让,再赠一粒,又觉卫壁脓包,去也无用。

  心正忧疑,灵筠娇嗔道:“非要同去才肯相赠么?”李琦料知误会,忙把心意说出:因觉此举愧对国士,所以迟疑。灵筠见他词色诚恳,满面优容,知其关心,也颇感动,立时回嗔作喜道:“七哥对我真厚。此行有无福缘,虽尚难定,但决无妨,只请放心便了。”李琦闻言,只得把身旁灵丹取了一九,放在石上。灵筠收起,笑道:“多谢盛情,恨难报德。主人当已起身,可去见了。”

  李琦本想和她再谈一会,不料刚接灵丹,便下逐客之令。心方恋恋,忽听女子笑语之声,回头一看,正是兰珠同了金国士、张婉,三女穿花拂柳而来,灵筠面上一红,忙要迎上,张婉已当先赶来。随见程贤贞由平台上走出,双方一同迎上。张婉见面,便朝李琦笑道:“兰姊方才来寻七哥商议灵丹用法与取宝途径,不料人来此地。正好拜见主人,且到里面再谈吧。”李琦不知金、张二女侠来时早和兰珠商议,忙问灵丹如何应用。

  张婉笑道:“兰姊满腹热心,到了走时,自会明言,为日尚早,你忙什么?”李琦还要再问,瞥见灵筠暗使眼色,以为知道,只得罢了。实则灵筠此举,原是迫于无奈,心怀幽怨。正在不安,偷觑兰珠依然笑语亲热,心才略定。朱武也自迎出,宾主六人同去里面。段、王诸侠相继寻来,卫璧也到。

  李琦一间,才知众人起后,兰珠走来,见李琦不在,分途寻找。后听人说,才知是往朱家,就便同来拜访。因见张婉不时背人巧笑,知其误会此来为寻灵筠,遭了冤枉。

  贤贞好客,加以良友重逢,朱武饮食起居又颇讲究,物用齐全,坚留共饭。兰珠只得命人告知父亲,同在朱家把饭吃完。张婉提议,仍续昨日之游,分途游了一整天,方始归来夜宴。由此起,灵筠与卫璧出入必偕。兰珠无事,便寻九侠同游言笑,和张、金二女侠成了莫逆之交。对李琦的痴情日益加深,更不必说。李琦看出灵筠钟情卫壁,虽无他念,心中却老留着一个玉人影子。

  到了第五日清早,卫璧独自来访,暗告李琦,说灵筠近听贤贞说起,才知六阳丸用法不同。贤贞虽然用过,因堡主嘱咐不能泄漏,未便明言,求李琦代向兰珠探询。李琦自把玉人之言奉为纶音,以为对方是灵筠情侣,并未分别真伪,答以少时回话,自寻兰珠探询。这时李琦对兰珠虽无爱意,也颇感她深情优遇,相处越发亲密,自料一说即允。

  谁知兰珠听完,意似迟疑,笑道:“七哥,你那六阳丸关系非小,此行非用不可。本来用法不宜预泄,但我不愿违背七哥心意,你却万不可转告他人呢。”李琦不善说谎,微笑未答。兰珠恐他不快,说完用法,再三叮嘱。并说:“前夜家父还接耿师兄来信,以他观察,此行关系七哥成败甚大,虽是各凭福缘,照乃师口气,此宝必为七哥所得,并有奇遇。但是途中奇冷,非人所堪,更有好些危机隐伏当地,去时必须留意才好。”说时,见李琦微笑沉吟,不由生疑,也未往下再说。

  兰珠表面天真和易,人却聪明绝顶,早就看出李琦痴爱灵筠,但欲以至情感动。又知灵筠与卫壁从小一起长大,先已受愚,后虽发现人品心术不正,情爱不专,无奈终身早定,只得把一切委之命数。本心也是想以至情感动,连劝带诱激,百计千万,促其上进。因为灵筠天性好胜,而又仁柔无刚,一心在情人身上求好太过,处处委曲求全,终于积久成习,反受挟制。芳心中尽管苦痛万分,人前决不吐露一字。那对卫壁之好,更是无可形容,决不会把情爱移向别人身上。因此兰珠落得大方,故作不知,并还迎合李琦心理,每日均把灵筠拉在一起,与九侠一同游宴。堡中旧规,一交腊月,全堡人民便不再劳作,任凭各人兴趣所喜,置办度岁年货和新年的乐事。时正清闲,众人日夕相聚,极少离开。兰珠为博情人欢心,并还暗托任龙,常将卫壁引开。后来暗中观察,李琦对她虽然比前亲密得多,无形中终似有一层隔膜。女子心细,看出对方只是知情感德,并无爱意,心中难过,又无法说。总算金、张二女侠对她至厚,时有暗示,意似李琦对她虽未露出爱意,背后提起,总是赞好,心里还稍安慰一点。

  后见李琦对灵筠忽改常态,见时神情格外谦和,随众说笑,甚是从容,不似前些日子那样,见人便少欢笑,若有心事之状。仿佛玉人有主,自知绝望,心念已灰,不再留情神气,心方暗喜。再细查看,表面看似淡漠,实则关心只有更甚,只当人前不再提起,也不再和灵筠单独谈笑而已。知他外冷内热,情丝牢系,无以摆脱。每一想起,便自心酸。偏又和李琦对灵筠一样,前世情孽,一见倾心,只管满腹幽怨,终是放他不下。经此一来,格外留心,对于李琦只是片面相思,对于灵筠却未留意。

  这时见他询问灵丹用法甚详,问活不答,面有愧色,猛想起那日金、张二女侠所说的话恐要应验。再想到昨夜灵筠别时推说头痛,恐要生病。穿云顶取宝事应在明日,万一李琦只顾讨灵筠的欢心,将所得六阳丸转送与她,非但自误仙福,干将来本堡安危大计也有妨害。此事关系重大,有心盘问,无如连日相处,看出李琦心性刚毅,如为道破,定必不快,不便出口。盘算了一阵,觉着此行奇险,灵筠如真要去一粒,孤身前往,未必有此胆量。卫壁休说同行,去也徒劳,除非送死,决走不到藏宝之处。事有定数,照雪衣老人口气,九侠都去,得宝实只一人,别人去了,徒劳有害。宝物虽不致落于外人之手,只恐白糟掉。李琦却去不成,或是自恃功力,能耐寒冷,前往涉险。灵药虽还剩有数粒,父亲还要保留备用,动它不得。父亲若知此事,甚或生出反感,反而不美。决计暂时不说,暗托国士向李琦索看灵药,在未行前令其当面服下再走。真要送人,拼着受责,把父亲密藏的余药偷上一粒,无论如何,也令服药再去。一心惦念李琦安危。

  灵筠、卫璧当日未来。一会,程贤贞来说,灵筠有病,服药刚睡,卫壁在旁陪伴,今夜消寒盛宴不能来陪,请代致意。随向李琦、兰珠谈起灵筠从小寄养卫家,与卫璧日夕相处,双方生出情悸,本有婚姻之约,因他义父护短溺爱,卫璧从小娇惯,仗着家传,武功虽有几分,但不用功,休说外人,便灵筠也比不上。这次原奉父命,拜一异人为师,令其学成剑术,再行成婚。不料他和灵筠先已发生男女之爱,又嫌雪山苦寒,异人恰不在家,仗着和朱家世交情分,借口乃父行时随便几句疼儿子的话,偷偷赶回。那夜回到朱家,便向主人明言,二人早成夫妻。朱武是世外之人,本不拘什俗礼,又见双方情厚,本奉父命,木已成舟。经卫璧婉言求告,贤贞又最疼爱灵筠,见她问答之间,脸羞通红,清泪交流,似有满腹心事,不能出口。因所居绿云楼一带乃堡主特赠田庄,一切悉听自便,待为上宾,不受堡规拘束,一时心软,便令二人同居在楼后灵石仙馆之内。本想告知堡主,索性令二人择日完婚。后来一探口气,堡主极夸灵筠,对于卫璧却是不喜。贤贞为友热心,又知堡主平日将她看重,恐二人日久事泄,反而不美,一时口快,索性明言小夫妇早已成婚,回家又照直说出。卫璧由此老了脸皮,强迫灵筠公然同居一室。灵筠受制已惯,虽然愧愤,无可如何。贤贞原因日前金国士暗中请托,说李琦、兰珠天生佳偶,不知怎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琦会爱上灵筠。后见玉人有主,虽不再与亲近,看神气仍放不下。托其暗助,作成这段姻缘。为此把二人的隐情,对李琦、兰珠背人说了,好使男的死心,女的也有指望。不料李琦早看出二人亲如夫妇,自己无望,虽然不作他想,但对灵筠仍是情深爱重,好到极点。闻言付之一笑,反请贤贞对小夫妇优待,此事难怪。好在堡中少年男女,只要一夫一妇,言行均无什嫌忌,况已成婚在前,不如当众明言,改了称呼,免得他们时有碍难。

  兰珠暗察李琦闻言神情自若,毫无异状,心甚奇怪,只当灵筠真病,也未在意。李琦却留了心,因灵筠昨夜走时虽说头痛,毫无病容,断定是假,人已赶往穿云顶。心中忧疑,无法往探,又不便为之叫破。暗忖:“自己一行九人,原定明午分四起上路,准备第三日一早赶到穿云顶。这样走法,途中虽然住上一夜,但可避免子午寒潮。取宝又在夜间,就便还可探寻冰壑下隐居的异人,正是一举两便。灵筠昨夜席间听说此事,因此提前一日赶去,意欲捷足先登。我此时赶往相助,事必泄漏,并且众人也必不快。好在脚程素快,就差半日,也追得上。何况天将入夜,贤贞来时人还未走。就算由此起身,他二人出山较难,须由小路秘径绕向前山,还要避人,途中必有担搁,相隔两三个时辰,怎么也能追上。”要知后文惊险新奇情节,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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