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柳暗花明 [3]
“当时,你是怎么给朱泼皮说的?”
黄有文回思着道:
“因为小的实在也不明白牟家少爷的出身来历,所以便没有谈些什么,只告诉他出事的主儿好像姓牟,其他就不清楚了。”
牟长山猛一拍手,大声道:
“靳兄,这条路似乎走对了?”
沉吟了一会,靳百器道:
“难说,希望是走对了,不管怎么着,我们目前只找着这一条线索,总要循线去追去查,而且事不宜迟,马上就得行动!”
牟长山双目火赤的瞪着黄有文道:
“小伙子,你能不能找着那朱泼皮?”
被牟长山的形色吓得一哆嗦,黄有文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出两步,嗫嗫嚅嚅的道:
“回……回牟大爷的话,小的,小的虽然同那朱泼皮认识,却没有什么深交,日常也难得往来……小的不敢说一准能找到他……”
牟长山瞪着黄有文,又忽然侧脸冲着潘福恶狠狠的道:
“你呢,潘福,你知不知道朱泼皮经常会在什么地方?”
潘福愣头愣脑的道:
“我跟他的交情,也和有文哥差不多,认识是认识,却并不怎么联络,我只听说他时常在圩集口的老何酒铺喝酒,偶而也到集后大水沟旁的‘春来早’玩姑娘,‘春来早’里有个妞儿叫‘青碧’,好像同他挺不错……”
牟长山急吼吼的道:
“走,不管那朱泼皮人是窝在哪里,我们且一处一处去找,好歹总要拎他出来——”
靳百器面向萧祥道:
“还得请萧掌柜指派个人给我们带路,万一扑不着那朱泼皮,赵大户家的阿丁就是我们要找的第二个对象,争取时效,最为关紧!”
萧祥立时道:
“应该应该,靳大爷,小福子和黄有文两个人是谁去都行,你看呢?”
靳百器道:
“就小福子去吧,他人是憨了点,胆量却比较大,办这种事,得有点‘冲’劲才行。”
牟长山一言不发,早从太师椅上站起,大步行向暖阁之外,连萧祥紧跟于后,急趋相送都恍同不见,约模一颗心全悬到儿子身上去了。
用不着绕到“春来早”去拎那朱泼皮,就在大水沟旁的老何酒铺里,朱泼皮正和几个横眉竖眼、歪戴帽子斜敞衣的二混子喧嚷着喝酒,大天白日的,一个个已经喝得满面通红,双眼泛赤,猜拳行令之声震动屋瓦,酒铺子里,只有他们这一桌,其余的客人大概都叫他们给闹跑了。
还隔着两间瓦屋,潘福已发现了朱泼皮的形迹,他停下脚步,向跟在后头的靳百器与牟长山努努嘴,放低了声音道:
“二位大爷,这叫得来全不费功夫,省下我们不少力气,喏,朱泼皮就在老何的铺子里喝酒,那坐在当中,牛高马大,脸上有道刀疤的主儿便是他!”
靳百器略略朝酒铺子里瞄了几眼,轻声吩咐着潘福道:
“你就候在这里,不必跟我们过去,等一会听招呼行事!”
潘福两眼大睁,显得颇为兴奋的道:
“靳大爷,你们要和朱泼皮玩硬的么?”
靳百器淡淡一笑:
“这就要看他们硬不硬了,小福子,你对这类事似乎很有兴趣?”
捋卷衣袖,潘福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气:
“你可别小看了我,靳大爷,我自幼也练过几年把式,双臂亦得上百斤力气,单个对,一挑一,我就不相信应付不了!”
靳百器拍了拍潘福厚实的肩膀,赞许的道:
“小子有种,不过盛意心领了,你待在这里看热闹就行,那几个王八蟹子盖无劳你来动手,牟大爷和我便足够侍候他们啦。”
潘福有些失望的道:
“真的不要我帮忙?他们人多哩,光看在眼里的已经有四个——”
牟长山不耐烦的挥挥手道:
“兵在精而不在多,单凭人多管不了鸟用,小福子,你一边风凉去,这几个鬼头蛤蟆脸,且由两位大爷收拾给你看!”
潘福知道牟长山的脾气不怎么好,自然不敢再罗嗦什么,唯唯喏喏站到墙角,存了心要收起他那“上百斤力气”,端等着看热闹。
牟长山向靳百器点了点头,两个人一齐洒开大步,冲着老何酒铺的门口而来。
铺子里正在要喝闹酒的四位,直到此刻还没有警觉到麻烦已经临头,仍然旁若无人的喧嚣不停,轮番啜饮,倒是苦着一张脸孔窝在一偶的店老板老何以为是生意上门,哈着腰急步迎上,不等他开口说话,牟长山的眼睛也已瞪起,粗着声道:
“外头躲着去,这里没你的事,如果砸坏捣毁了什么,爷们照价赔偿,半文不少!”
老何刚才一愣,靳百器已到了那四位仁兄的桌旁,他朝着坐在当中的朱泼皮微微一笑,态度十分和蔼可亲的道:
“老弟,请问,你就是朱泼皮?”
额门上斜挂一道疤痕的朱泼皮显然不太高兴有人当面这么称呼他的诨号,先是抬起那双三角眼瞟着靳百器,然后双臂环胸,硬绑绑的道:
“我叫朱昆,你是什么人?朱泼皮是你叫的么?”
他这一说,另外三个混混立刻吼叫起来,拍桌子卷衣袖,连骂带嚷,气势汹汹,敢情是有教训靳百器的味道。
靳百器笑容不改,一派安详:
“朱老弟,你先别管我是什么人,有件事牵扯在你身上,还请老弟你赏个光,我们借-步说话一一”
霍然站起,朱昆双目暴睁,脖子上一根青筋骤而鼓现,连连跳动,他赤着面孔咆哮:
“娘的个皮,我朱昆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须要偷偷摸摸避开众家兄弟私下说话?你又是什么东西,有资格把我呼来喊过去?你去打听打听,姓朱的在‘紫竹圩’是哪一等的人物?容得你这种名不见经传的角儿随意查探,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靳百器平心静气的道:
“我不同你扯这些,朱老弟,我只问你,跟不跟我走?”
朱泼皮重重地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顺脚把自己坐的凳子也踢翻,同时猛一拳捣往靳百器胸口,嘴里一边大叫:
“走你个头!”
拳头捣来,靳百器不但不让不躲,反而猛然用力往上迎去,拳头重,打上他的胸膛,但闻“咔嚓”一声脆响,朱泼皮已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左手托着右腕,踉踉跄跄便退后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