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二十四节 [9]
逸云静静地相度四周形势,幽幽一叹道,“这儿住有山野奇人,定是饱受无情之累而后性情大变,终至成为愤世嫉俗,行为偏激的恐怖人物。看来,我们得多走百余里,下山绕道而过了。”
如黛好奇的注视着那条黑色的河流,岔开话题道:“哥,那条黑色的河,定是死寂之河了。”
逸云信目远望,说:“那不是河,其实是一个狭长的深湖,四周有高山绝壁所阻,风不易到达,故而阴森寂静,像是死水而已,加以危言耸听,令人见此碑文,凭空生出恐怖之心。如果我们事先未曾见到这碑文上死寂之河四字,还不是把这湖当作一条极普遍的深河么?”
“假如我们不由此经过,岂不是要绕过右侧那无数座奇峰,方能避开死寂之河么?”
“正是如此。为免多事,我们惟有退回一途。”
“走吧!这阴森森的气氛,令人毛骨谏然。”姑娘说。
“这使我想起童子拜三老山,九幽异人夏世炎老前辈的居所,他也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那九幽地府迷宫比这儿更为恐怖呢!”
两人正启步下山,突然,对面奇峰之下,响起一声凄厉长号,倏扬候隐,声虽沉寂,但那绝望的厉叫声似乎仍在耳畔振荡。
“有人遭殃了。”逸云回身说。
“哥,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也许可以尽力。”姑娘急道。
“按理我们该去,难道我们也变得无情了么?走!黛,小心了,切记不可远离我左右。”
两人紧了紧背上包裹和宝剑,展开轻功向对面奇峰下掠去。一面走,逸云一面说:
“神蝠通灵,让他们探道。”
姑娘拍拍肋下的挂囊,说:“蝠儿,去,看前面可有人踪。”
两头神蝠钻出挂囊,向对面山峰飞去。
两人快近峰下,神蝠已经“吱吱”两声尖叫,激射而回,在两人头顶转了一圈,领着两人直奔峰右古林边沿。
远远地,已可看到一个高大的灰影,仰架在一株大树的枝叉上,双足仍着地。
逸云目力奇佳,他虽末看清人面,却说:“是伏牛山庄现过面的高大头陀。”
两人抢进一看,头陀刚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人果然是百步追魂之师,无忧头陀百戒,他的尸体搁在枝叉上,小腹上插了一段径寸粗的树枝,双目似要突出眶外,口张大得像一个大窟窿,脸上肌肉绷得死紧,现出恐怖的神色。
“没救了!”逸云将手从头陀的胸前放下,摇头说。
“致命之伤是树枝,伤他的人功力奇高呢。”姑娘说。
“你看头陀的手,掌心皮肉都破裂了,定然是拼命抵住树枝,但仍徒劳无功,下手之人,武功确是奇高,不是将树枝打出,而是面对面硬往里插的。”逸云说,一面打量四周可疑的岔眼事物。
那一对吸血神蝠,正在绕山乱飞搜寻人踪。
“要不要把这头陀埋了?”姑娘道。
“不必了,这无情岭中暴尸多着呢。目下我们身入险境,附近有高手窥伺,危机四伏,变生不测,我们还是速离厄境为佳。瞧,那儿有一个土穴,丢入那穴中算了。”
逸云说完,提起尸体丢入穴中,在穴边拍了一掌,泥土将尸体薄薄的掩了一层。
突然,对面正北一座小峰之上,升起了一缕袅袅箫声,声不大,但入耳清晰,直薄耳膜。萧声中,充满了哀伤,而又略带愤怨,像在诉说着一段难忘的遥远往事,泛起令人心弦颤抖的哀伤之愁。
那座小峰的东北麓,正是水色深黑的死寂河。
“那儿有绝顶高手弄箫,正在逗引我们。”逸云说。
“也许他正在注视着我们的动静哩。”姑娘说。
“这人内功修为已臻化境,音律学之精出类拔萃,箫声中饱含哀愁愤怨的情绪,定然是无情岭的主人,虽则他将山岭命名为无情之岭,可是箫声中却泄露了他的满腹深情。”
“我们前往一观,也许可以帮助他。”姑娘说。
“这些世外高人,性情十分古怪而不合情理,万一他翻脸无情,我们岂不惹火烧身?”
逸云迟疑地说。
“我们也非庸手,怕什么?”
“且让我试试看。”逸云跃登一抹古木顶端,姑娘也跟踪而上,并立在枝梢,向箫声扬处凝神注视。
那两头吸血神蝠,在那小峰顶上急剧地在飞翔,绕峰倏沉候升,可是却像在盲目乱找。
逸云耳目之敏锐,已至通玄之境,天听地听之术,可找出三五里之内的微小发音体之所在,可是箫声飘忽,似乎从四面八方传到,也像从飘浮的气流中发出,时东时西,时似来自九天,时又像来自地底,就找不出音源的确实所在。他喃喃地说:“这人用‘飘渺传音之术’在考验我的听觉哩。”
姑娘已听清他的话,接口道:“哥,你怎知这人用飘渺传音之术?”
“这是无上绝学,也惟有这种绝学可逃出我的耳力所及之处,声音飘渺,折向而传,九幽异人的鸿钧魔鼓是借物折向传音,这人更高明些,可以用无上绝学以音折音,故而箫音飘浮不定。请看两头神蝠飞翔的变化,就可知这人的修为是如何高深了。”
“怎可以看出呢?”姑娘惑然问。
“神蝠目力不佳,只凭声音在黑夜中引导飞行于密室之中,它们追踪飘渺的音源,莫知所从,所以经常失去准头,急得四面乱窜呢。唤它们回来吧,别将它们累坏了。”
她发出二声长啸,召唤神蝠返回。
两头神蝠乃急飞了两圈,方不甘心地转回。
箫声被啸声一引,突然一折,由凄迷变为高亢,充满杀伐之音。这次箫声不再飘忽,确是由峰顶以无比威猛的声势传到。
姑娘修为比逸云相去太远,箫音一入耳,气血一涌,立感血脉贲张,煞气涌上了眉梢眼角,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拔龙犀剑,要找人拼命啦!
逸云一掌按住她的背心灵台之上,在她耳畔沉声喝道:“抱元守一,心神驭气,运功调息,物我两忘。”
姑娘浑身一抖,神智候清,灵台穴上一道暖流一催,将她体内先天真气催动了。
逸云气纳丹田,发出一声清啸,以千里传音之术,朗声吟道:“孕育万机,生生不息,是谓天道,何云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