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西风 - [展飞]

第二十七回 心有剑忘却身边事 人无悔铭记前世情 [4]

  朱百晓道:你念的这首诗倒不坏。可惜绝峰独此树,嘿嘿,好大的口气。莫之扬忽然纵声狂笑,双手挥舞。朱百晓愕然道:师侄果然不胜酒力,竟然醉了。接过马缰,拉住莫之扬后腰,想让他到车厢中歇息。未料莫之扬挥臂一格,力道大得异乎寻常,朱百晓手臂被他弹开,咦了一声。莫之扬哈哈狂笑声中,跃下车去,对准路旁一棵海碗粗细的槐树猛击一掌,那槐树喀喇喇折断。槐树质地坚密,甚是结实,朱百晓见状大吃一惊,心想:这槐树我也不能一掌击断。怎的师侄陡然生出了神力?

  安昭惊呼一声,跳下车去,道:七哥,七哥!伸手欲拉他衣袖,莫之扬停住狂笑,双目炯炯发光,安昭只在上官云霞那儿见过猫目功,见他也有此异状,不禁慌了,柔声道:七哥,你不舒服么?莫之扬呆呆望着她,忽然流下泪来,道:我以为自己学会了潇湘剑法,谁知全错啦!抱住安昭,哇哇大哭。安昭吓得流下泪来,好言劝道:没事,没事。莫之扬怒道:什么没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自古英雄寂寞苦,是我这样子么?一掌推在安昭身上,安昭身不由己跌出去,急道:朱老前辈快帮帮我!

  朱百晓摇头叹气,苦笑道:我这师侄不但酒量小,人也没出息得很。罢了,罢了!顺手捏了一粒卤水花生扔进口中,上到前来。莫之扬道:潇湘剑法,不同凡响。以掌作剑,斜削朱百晓右颈。朱百晓绕到他身后,啪啪数指,点了他穴道,扔上车去。莫之扬大声呼喝,倒在车厢中再也不动了,安昭见他脸上神情依旧傻呆呆的,不由急得大哭起来。

  莫之扬浑不知这些,仍旧念叨什么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似是一刹那间,他什么全不记得了。朱百晓驾着车走了一程,不由烦躁起来,大声道:罢了,罢了!安昭道:朱老前辈,你说什么?朱百晓道:本来以为这小子有了点名气,肯定有些本事,谁知他如此不中用,我还用寻他助拳么?安昭擦擦眼泪,道:朱老前辈,他的剑法本来不错,肖不凡、盛君良、叶拚都不是他的对手,说他不中用,却不对了。朱百晓笑道:你这女娃儿恁也敢吹,凭他这两下子,怎能与肖不凡、叶拚为敌?安昭道:晚辈说的是真的。朱百晓道:是真的么?哈哈哈。虽在发笑,内心却充满忧愁,寻思:实指望这师侄能在我与侯师弟点拨之下,勉强打得过那人,哪料竟然如此没用!又想:他方才一掌打断槐树,掌力惊人至极,恐怕我也难以接下,何以他与我动手之时,内力却十分弱?

  莫之扬躺在车中,脑海中一片混乱。原来当日百草和尚给安昭疗毒,想出一个煮骨之法,莫之扬当了三天三夜的药引子,这期间他须以两仪心经催动阴阳二气,以保自己与安昭不为药汤煎伤。三日三夜发动内力,耗费真元何其多?莫之扬纵然机缘巧合,练就旷世内功,也吃之不消。百草和尚精于医道,只是忘了嘱咐药引子静补养气。莫之扬此后再未与高手交过锋,以他剑法之高,寻常江湖客自然数招就了结,但遇到朱百晓这等的顶尖好手,仅以剑法之妙,而无内力辅佐,则不可能取胜。因此朱百晓看了他剑法后叹他未通剑法中的精义。

  适才朱百晓酒兴激发豪情,击掌作拍唱了一段曹操的《短歌行》,诗中有两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莫之扬败在他手中,正苦苦思索潇湘剑法,蓦然听到这两招剑法名称,再听安昭解释这两句话的由来,不由得心神受震,眼前忽然见到曹操对酒当歌,又忽然见到潇湘子仗剑长啸,竟忘了现下情境。潇湘剑法要旨在于意气剑力神五军会元,可这五军何等难以会元,他心神既迷,五军顿乱,丹田内一股逆气涌上,终至出现了癫狂之态。此时他躺在车中,穴道被点,心中想的,还是那套剑法,一会儿觉得隐隐约约明白了剑法中的精义,一会儿又觉得茫然无绪,忽喜忽悲,灵魂似已出窍。不一会儿,又沉沉熟睡。梦中见到一个疯癫老者,哈哈笑道:再接大爷三招!乃是叶拚。莫之扬拜道:叶大爷,不打了,二师叔说我未通剑法精义,我还要苦练十年,到时再请你指点!叶拚笑道:你搞什么虚套!我本以为天下只有我一人会锤中夹掌,没想到你小子会剑里缠拳。来来,看招!一锤打过来。莫之扬不得不接招,退步侧身躲过他铁锤,挥剑刺他膻中。

  蓦然一个中年剑士伸出两根指头,夹住了他的剑尖。莫之扬惊道:足下是谁?那中年剑士微笑道:你使的剑法是我创的,却不认得我么?可是你使出来全错啦,看清楚了!舞出一路剑法来。只见剑法忽疾忽徐,妙不可言,莫之扬看一招,惊喜一次,咋舌不已。那中年剑士收了剑,道:你记住了么?莫之扬这才知道自己只急着看,居然连一招也未记住。那中年剑士见他神情,冷笑道:你不配使潇湘剑法!飘然而逝。莫之扬惊出一身冷汗,叫道:潇湘子前辈,等等我,等等我!却怎么也跑不动。只听潇湘子吟道:五军会元,谁为主帅?可惜绝峰独此树声音渐远。莫之扬伏地大叫道:等我,等我!

  忽听安昭道:七哥,七哥!莫之扬睁开眼来,但见周围又黑又冷,叫道:潇湘子前辈,等我,等我!安昭柔声道:七哥,你醒了么?莫之扬目不能视物,听耳边有声音响个不停,道:昭儿,这是在哪里?朱百晓接过话来道:这是在长江之中,老天不作美,这雨停不下了。莫之扬惊道:已到长江了么?翻身坐起,要出舱去看。安昭道:七哥,你千万别动。你昏睡了好几天,还发了高烧,多亏朱老前辈运功为你治病。莫之扬道:多谢二师叔。朱百晓哈哈笑道:二师叔要你有用处,不然你病死我也不会救你。猛然间一个炸雷,照亮了江面,千万道雨丝一闪即没,周围又陷入黑暗之中。

  朱百晓呸呸吐了口水道:老朱说话没长没短,雷公莫怪。艄公钻进舱来,道:这几位客官,雨大得很,船不能走了,咱们先靠岸躲一躲罢。朱百晓瓮声瓮气道:这到哪里了?那艄公道:已到了镇江,再有一日水路,就能到海口了。朱百晓自语道:还有一日。挥挥手道:靠岸吧。艄公出舱吆喝道:靠岸!

  莫之扬道:咱们要去海上么?朱百晓道:谁知道?你三师叔在海口等我们,去不去海上,那得商量商量。莫之扬道:去海上做什么?朱百晓道:你那个糊涂师父在那里,我们不去救他,谁去救他?莫之扬问道:我师父怎会在海上?朱百晓道:此事说来话长,待会我慢慢说与你听。正说话间,船靠了岸。艄公们在木桩上将船拴牢,自到后舱上生火煮宵夜。有一个送了一盏灯来,道:几位大爷先不要休息,待会喝点鱼汤消消寒气。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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