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3]
中海不辨东西南北,全力狂奔,他的轻功本就高明,加以峰顶草深林茂,转折窜逃极易,虽是技臻化境的长春子,要想在短期间追上他也不是易事。
真糟,他逃至下山的路上来了。攀上峰顶的上层,一条铁索下悬十余丈,壁间有石坎以资承足,必须援索而下。第二段是三层悬木的巨梯,共有八十一级,上接攀援的铁索,下抵崖壁底部,看去像是直沉千丈,胆小的人不要说爬,连看上一看也是会心飞魂破的。
奔到索道口,他大吃一惊,老天!稍一大意他便要失足冲下百丈深崖去了。
他想绕道,可是扭头一看,老道已接近至三丈外了,他当机立断,奔至崖口抓住铁索向下急降。
天无绝人之路,下面空悬的木梯上人声吵杂,一群紫阳书院的士子正在叫嚷着向上爬,看人数当在百人上下。
他一面下滑,一面叫:“长春子老道在上面杀人,在上面杀人……”
他的叫声宛若沉雷,下面的士子们一阵大乱。
长春子一怔,被中海的叫声愕住了,看下面大群士子热闹腾腾的叫啸着,他不能无所顾忌,传至官府耳中毕竟不光彩。他拾起两块拳大碎石,向下急投,然后扭头便走,消失在草木丛中。
中海命不该绝,降下五尺余,惊骇中抬头上望,正好看到碎石下坠,依稀可看到两团小黑影迎头飞至。
不由他闪避,也无处可避,“噗”一声左肩挨了一记重击,左臂立即不听指挥。
他临危不乱,双脚猛蹬崖壁,身向外荡,第二块碎石“叭”一声暴响,火星飞射,击在铁索上碎成无数石屑,依然感到石屑着肉剌痛的感觉。
左手脱力,肩痛如裂,几乎使他失手下坠。右手拚命抓紧,以腿狭住铁索,吊在半空中喘息。
下面已有几个大胆的书生到了下端,一个大叫:“上去看看,老道走了,追上他,屏顶没有第二条下山的路,抓住他送官究办。”
一面叫,有人一面向上爬。
中海心中大急,暗骂道:“这几个书呆子真要命,我没下来他们却要向上爬,岂有此理!”
向上爬的士子们却向上叫:“上去,快上!免得被老道溜走了。”
大隐屏高耸入云,只有这条路可以上下,但中海却不知道,心道:“老道定以为这两块石子可以要我的命,自信太过,可能已经走了,我何不去看看玄玑子的死活?也许还有救哩!”
他利用一双手脚向上攀升,事实上他也无法向下爬,下面的书呆子已经阻绝了下路,铁索幌动着的,显然还不止一个书生向上攀爬。
他大胆地向上升,果然不错,长春子早就走了,大隐屏虽然四周都是绝壁断崖.却阻不了像长春子这种武林绝顶的高手,老道的游龙术和壁虎功,足以上下自足。
远远地,他看到小亭中人影全无,先前坐起的玄玑子又重再躺下了,他的脚程比书生们快得多,抢上屏顶,便看到躺在血中的玄玑子。
他看清玄玑子的伤势,知道已无法挽救了。黯然摇头叹息道:“道长,有事要小可代办么?”
玄玑子半睁着眼,用走了样的声音喘息道:“施主,听……听我说。世间能……能克制长春子的人,恐怕只……只有庐山天池……电剑童婆婆.带着我的箫去……去找她,她会传你克……克制长春子天机剑法的……的剑术,为世除……害,功……功大莫焉。”
“道长,小可功力……”中海大叫。
“小心,长春子自……自命不凡,交手时专喜刺人七坎,七坎不会立……立毙,痛……
苦非几,日后遇上他,须小心七……七坎……”
话未完,吁出最后一口气,身躯一阵痉挛,断气了。
中海抹上老道的眼皮,拾起竹箫,苦笑道:“道长,你所托非人,我怎能和长春子互论长短?我根本不配和他动手,动起手来死的必定是我,唉!我恐怕无法替你报仇,也无法完成你的心愿了。”
下面,十余名大胆的书生已经快到了。他对箫有偏爱,想放弃又感到可惜,而玄玑子临死时将箫托他带到庐山找电剑童婆婆,不管他是否答应,至少也得尊重死者的遗言,如有机会途经庐山,何不找一找童婆婆。
他仔细将竹箫打量一番,只见与长箫并无不同,只是比常箫稍坚而略轻,箫身刻了两个字:玄玑他将箫插在腰带上,由原路下山,返回排云山庄,已是午后了。
看看接近庄院,远远地奔来五男两女,领先的人是庄主的拜弟安宁,他们显然是前来找他的。
双方接近,他心中一怔,后面两女之一他认识,是在雁石程厝所遇的那位黑衣姑娘,此时仍是一身黑衣。
“老弟,你到那里去了?好叫人耽心。”安宁老远便叫。
“咦!是他!”黑衣姑娘讶然叫。
双方迎上了,安宁迷惑地说:“咦!你们认识?”
泵娘爽朗地笑道:“三叔,他就是侄女所说的大地之龙嘛!但他那时说姓海……”
中海讪讪地接口道:“小可在官府有案,不得不改名换姓,姑娘休怪。”
“龙老弟,没有人会计较你的姓名的。”安宁含笑接口。
泵娘神色一变,变得凄然若涕,盈盈行礼,怆然地道:“龙兄万里迢迢,身在难中仍义薄云天泽及枯骨,将家兄的骸鼻送回故乡,此恩此德,妾身没齿不忘,妾刚从远道返家,家父将龙兄的义行说出,听说大地之龙不姓海,妾深感讶异,因将龙兄在雁石的事略加禀明,而龙兄久出未返,妾便与三叔前来找龙兄。”
安宁大笑,接口道:“丫头,你说了这么一大堆,是卖弄你的文墨么?”又转向中海道:“她叫玄霜,你叫她的名字好了,咱们武林中人不拘俗套,她比你小,你叫她小妹也未尝不可。”
玄霜粉脸嫣红,跺脚叫:“三叔,你老人家好意思取笑侄女么?”说着,向中海灿然一矢,接着惊叫:“咦!龙哥的脸色怎么……”
中海吸入一口长气,抢着道:“不久诸位便可知道了,小可几乎回不来了呢!”
“怎么回事?”安宁惊问。
“一句话,九死一生。刚才在一座顶有凉亭的奇峰上……”他将遇长春子的事说了,最后道:“不久之后,士子们必定报官,小可恐不宜在责庄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