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3]
这个女子的语气尖刻粗劣,十足表现了黑道女盗的泼野,但是她的枪法准确,尤其是刚才警告刘老好的那一枪,着弹点虽在地下,却正好在两腿之间,这当然是她故意射在那个地方的,但也证明她如果想射中刘老好的身上任何一个部位,绝对不会脱空。
刘老好很沉静,没有被对方所激怒,她也是个经过大风大浪的,知道那种江湖人的性情,只要再激怒对方一下,她是没有什么不敢的,可是刘老好也没被对方吓住,正在动脑筋怎么样去制住对方时,范五已经愤怒地道:“这婊子疯了,祁少爷,您甭管了,我就过去,看看她敢把我怎样!”
他正待推开祁连山,挺身而起,祁连山却再度把他扑倒,两人一阵翻滚到一个隆起的小土坡后面去了。
那个土坡离地不过尺许高,但是恰好构成了一重障碍,进入了射程的死角,范五还要挣扎逞强,祁连山很绝,在他的后颈山根上就是一掌砍下去,范五根本没防备,顿时吭了一声闷了过去,祁连山的动作很快,朝他的黑马吹了一声口哨:“黑茉莉,带我过去!”
黑茉莉的确是一好马,它完全懂得主人的意思,急步冲了过来,这边的人看得很清楚,祁连山的身子在马匹经过时一跃,单臂一勾马颈,整个身子就贴在马身上,像一支箭般地射了过去,在屋中的苗银花因为视线为马身所阻,看不见祁连山,更因为在窗后无法射中范五,端着枪出门来了。
她很放心,因为对方只有刘老好手中有支短枪,她离着对方还有十来丈远,她的长铳马枪射程可及,短枪的火力却不及,她大可从容找个较高的地方射击躺地不动范五,对黑茉莉的冲跑过来却不以为意!
马匹为枪声震窜是很自然的事,何况黑茉莉身上没有载人,又不是朝着她奔来,贺小娥正要开口招呼,刘老好却脸色一沉低声道:“大妹子,你要是吭一声儿,可别怪我不讲交情了!那个疯婆子对你的生死毫不关心,你又为她操的那门子心,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
这时马已经冲到苗银花五六丈的地方,折向斜里去了,马身上的祁连山却突然地坠了下来,就地两个翻滚,已经卸去了冲击的势子,一跃而起,苗银花这才发现到有人已经追了过来,连忙抬枪射击,砰的一声,这次由于太慌忙,枪弹掠空呼啸而去,不知道射向那儿去了,她连忙拉开枪机退膛又推上一发,对着祁连山击去,祁连山却朝前一扑,使她那一枪又脱了空,她的动作够快的,迅速退壳上膛再发,祁连山却在地下蛇行狸翻,一面曲折滚跳,一面逼近到她身前。双方距离越拉越近了。
苗银花也慌了手脚,连连发火,但是为了争取时间,无暇瞄准,所以每一枪都击在祁连山的左右附近。
接连几发后,她突然发觉,退后了两步,枪托夹在肋下,手指在板机上,使自己镇定了下来。
而祁连山也一跃而起,站立在她面前,俊秀的脸上沾了不少泥沙,但看起来却别有一股英武之气,与他先前给人那种斯文怯怯的印象大不相同了。
苗银花似为他的气度所折,因为她发现这个青年人在枪口的威胁下毫无畏惧,于是她把枪口抬了一抬,指着祁连山的胸膛,咧齿一笑:“小伙子,难得你敢一个人单骑上沙漠来,原来还真有两下子,不过你要弄清楚,姑娘是没存心要你的命儿,否则你早就趴下了!”
祁连山点点头:“不错,我知道,你还算有点理性,否则你现在就该开枪了!”
“你知道就好,这儿是沙漠,也是个三不管的地方,杀了人不需要抵命的。”
“那倒不见得,虽然此地没有维持治安的保卫队,但是杀了人,仍然要偿命的,省城的巡逻队,维吾尔人公派的自卫队,都不会放过一个杀人的凶手。”
苗银花格格地笑了起来:“话说得不错,只是对我们祁连山白狼寨的人,多少要装个迷糊,当然,我不能随便杀人,我是在执行门规,对付自己的叛徒,别人挥手要管,我杀了人,到那儿都讲得过去!”
祁连山淡淡地道:“这是那儿的法律!”
“不是法条,是规矩,沙漠上的规矩,虽然没有白纸黑字写下来,但沙漠上海个人都遵守着!”
祁连山摇摇头:“我不是沙漠上的人,我也不承认这种规矩,谁也不能杀人,杀了人就必须偿命。我不认为没王法,在我面前,我一定要制止这种事发生,苗姑娘,听说你是白狼寨派在这儿的领班……”
苗银花笑了起来:“这儿一起才三个人,我,小娥跟范五,开着一间客栈,刺探一点消息报回大寨,因为我们两个妇道人家不便出面,所以才派了范五,算是我的哥哥,小娥是他的浑家,我们姑嫂两在栈子里招呼往来的客商,范五专司连络,算起来,他才是领班,不过他有意背叛大寨,我就有权处置他!”
“那位范老哥并没有背叛你们呀!”
苗银花脸色一沉道:“祁少爷,江湖上的事儿你不懂,所以最好少管,我跟小娥窝在这儿,管他生张熟魏,只要肯舍得花钱,就能叫我们陪着上床,所受的委屈并不比他少,可是我们都忍了,我们又不是他真的妹子跟老婆,只让他顶个名儿,他居然感到委屈了!”
范五已经醒过来了,看见祁连山被苗银花用枪比住,一头直冲过来,厉声叫道:“贼婆娘,你有种杀老子好了。”
祁连山连忙回头拦住了范五:“范老哥,我已经出头搅了,就没有你的事,你别再扰和行不行,咱们先跟她讲道理,只要你没有做出对不起白狼大寨的事……”
范五叫道:“做了也不算违背道义,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入白狼大寨的伙儿,他们是因为我的地理熟,能说好几种方言,下帖子邀请我来做向导的,没想到最后给我安上这么个差使,我火豹子在大漠上虽然叫不起字号儿,可为总还有几个认识的朋友,有的还是我的小同乡,他们根本就知道我没有妹子,看我在这儿干着这个没出息的行当,自然要问我,我当然要解释一下。”
苗银花冷冷地道:“你解释得太清楚了!”
范五跳脚叫道:“妈的,老子要是不解释清楚,人家回去一说,就算你这婊子妹子是假的,可是我那娘子老婆却没人相信是假的,因为他们知道我范五的为人,也知道我们姓范的在家乡的地位,那怕饿死砍头,也不会做出一点有辱志气的事,若非别有隐情,怎么会当睁眼王八!”
话说得太刺耳,苗银花听在耳中多少有点不舒服,枪口一转,比住了范五:“范老五,你的身份又高贵到那里去,我们姊儿俩真卖了也没吭一声,你只担个虚名就委屈了?这是在外面,抬举你了,要是在山寨里,你给我们姊儿俩提鞋都不够格,江湖人在外混世面,讲究的是能屈能伸。也讲究的是一诺千金,谁让你答应来着,别忘了你是先拿了报酬的,定约三年,在没满约之前,甭说要你当假王八,就是要你当兔子,你也得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