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借花献佛 [2]
不片刻,小伙子业已回转,跟在他身后的,赫然便是林翔那付魁壮的身影;多日不见,这位“擒龙手”仿佛苍老了不少,满面风霜外带两鬓的花白,眉宇之间隐现暗紫,气色不怎么开朗。
卓儒才迎上两步,一指任霜白:
“老总,就是这位贵客要见你!”
林翔先发出一声干笑,抱起双拳,及至骤与任霜白照面,不由惊蓦地一僵,一僵之后,像遭毒蛇齿咬过似的猛跳起来,身形踉跄之下,连着撞翻了两张椅子!
任霜白的笑容亲切自然,他端坐不动,从从容容的招呼着道:
“总镖头别来无恙?寸光荏苒,打上次相见迄今,又有好长-段光景了………”
林翔呼吸急促,双目凸瞪如铃,额上暴浮青筋,两边太阳穴也“突”“突”跳动不停,形状不但显得异常激动,尤其有日眦皆裂、悲愤填膺的沸腾!
卓儒才不禁愣了,他瞧瞧任霜白,又望望林翔,大惑不解的道:
“老总,呃,你这是怎么啦?有什么事不对劲?”
伸出手来,颤巍巍的指着任霜白,林翔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
“他他他……他姓任,他就是任霜白……”
卓儒才满头雾水的道:
“是呀,人家本来就说姓任嘛,老总,姓任又碍着哪-端啦?”
林翔大吼如雷,重重顿足:
“你个糊涂蛋,老卓,他就是上次劫了我们的镖,伤了我们的人,令我们倾家荡产、扫地出门,几乎混不下去的那个任霜白啊!”
卓儒才惊得“噔”“噔”“噔”直往后退,差点把屋里唯一的一张书桌碰到,他直起眼,张开嘴,像看到鬼一样瞪着任霜白。
任霜白形态安祥,言词恳切:
“总镖头且请稍安毋燥,我这趟来,决无恶意,虽非负荆请罪,却有补疚报愧之心,专程谒访,总镖头应知我乃一片虔诚!”
用力吸一口气,使自己好歹先按捺下来,林翔却仍不由自主的声音抖颤:
“你害得我好苦好惨,只为了对姓屈的一句承诺,为了屈某偏激心态下瞎编的那个荒诞事由,就整得我穷途末路。落魄至今,你说,任霜白,你给我说,你还有什么补疚报愧的余地?我这一辈子,已被你糟塌净了!”
任霜白低沉的道:
“做那件事,并非我的本意,明确的说,我压根是反对的,但你知道我对屈寂有过承诺,发誓要替他完成心愿。总镖头,屈寂和我之间的关系,相互都有条件,他不叫我白搭,我就不能言而无信,总之,这桩行为,一直是我的遗憾。”
双手一摊,林翔长叹一声:
“任霜白,你口口声声遗憾,说得轻松容易,可是我呢?家产卖光了,积蓄赔空了,声誉、颜面、通通被抛进了臭水沟里,眼下落得萎缩一角,强撑着这么一个不见天日的破烂摊子混饭吃,要不是身后尚有拖累,我早不想活了,任霜白,人说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你倒狠,算是彻底整垮了我……”
任霜白道:
“总镖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多谈无益,更无补于现况,让我们回过头来朝后看,说不定我能帮点小忙,就当我聊赎前愆吧。”
林翔颓然坐到一张板凳上,搔搔花白的头发,音调苦涩苍凉:
“唉,朝后看?朝后看又能看到什么?左不过一片灰暗,满眼凄惶罢了,我算是完了,整个身家赔给失主还差了一大截,如今每月仍须照摊本利,除了留下有限的几文钱以供家小伙计们活口之外,等于完全是为偿债拼命,欠下的大笔银子,何年何月才还得清,我连想都不敢去想!”
说到这里,他又怒睁双目,咬牙切齿的道:
“我的情形,屈寂老鬼大概全知道了吧?”
任霜白尴尬的道:
“可以想像得到……”
林翔悲愤亢然的道:
“这一来可称他的心,如他的意了,他要我生死不得、永世难以翻身,你总算替他完成宿愿,将‘大隆镖局’刨了底啦!”
任霜白心平气和,侃侃而言:
“总镖头,我已说过,此次前来,一则是向你表达歉意,二则亦是想为了当时的行为略做补偿,你的怨愤与指责,我很了解,并且甘于接受。在你方才这一顿宣泄之后,是否已觉得梢稍平静了些?如果你能平静到和我做理性的交谈,就让我们话归正题。”
林翔不免怔仲,他呐呐的道:
“正题?什么正题?”
任霜白笑了笑,道:
“我是说,我们淡谈你的现况,可能我多少帮得上忙!”
林翔直视任霜白,大大摇头道:
“任霜白,你的武功虽高,名气虽大,但我知道你也是个穷人。哪来这么多财力帮我?除非,你能把劫去的红货吐还给我。”
任霜白十分抱歉的道:
“我也想还给你,可是东西不在我手上,早就全数交给屈寂了,总镖头,东西不得不交给他,此人贪婪成性,锱铢必较,另外,见不到东西便不能证明我帮他办过这件事,屈寂是个疑心病极重的独夫……”
林翔浩叹着:
“那就没有指望了……”
“亦不尽然,总镖头,我这里有一件小物件,是位朋友留给我的纪念,我见它还算珍贵,放在我身边未免暴殄天物,不如送给你灵活运用,也当是做了一桩有意义的事。”
林翔面带迷惘之色:
“是什么‘纪念’玩意?任霜白,既属你朋友的赠予,给了我不大好吧?”
任霜白道:
“总镖头无须客套,请你收下,聊表我一点补偿的心意。”
说着,他将置于膝头的木盒子双手捧上,边续道:
“请总镖头打开来看看,粗估个价,说不定能值几个钱。”
林翔略一犹豫,始慢慢解开外层的包布,露出那具尺许高矮、尺许宽窄、方方正正、色做紫褐的檀木匣子来,揭开匣盖的-刹,他的两眼就发了直,鼻孔急促的开始翕合,连脖颈都僵直得不能转动了。
轻咳一声,任霜白道:
“怎么样?总镖头,这东西对你还有点小帮助吧?”
林翔用力吸-口气,呻吟似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