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烟劫 - [柳残阳]

第二十七章、借花献佛 [3]

  “任霜白……你可知道你这件纪念品,乃是什么物件?”

  任霜白道:

  “它名叫‘紫晶莲座’,在此之前,争夺它的人马不少,听说价值不菲。”

  林翔样子古怪,却极其慎重的道:

  “这乃是三百年前,一位专门雕制佛像佛器的前辈居士,以极晶紫晶镂刻而成的莲花宝座,十二片莲叶层次分明,依序叠连,每片莲叶之上密雕经文,虽细若毫芒,却笔划清劲,决不混淆,莲叶布成圆形,拱托出中间的莲花,花蕊刻工精致,流眩生辉,璀灿莹丽,由于紫晶罕见难求,更增身价;既可视为古董,亦可当做奇珍,供之佛门,便成圣具,你说有人觊觎争夺,并不为奇……”

  任霜白笑道:

  “想不到你对这‘紫晶莲座’的来龙去脉,还知道得不少。”

  林翔抹一把脸,道:

  “干我们这一行,还得俱备当铺朝奉的本事,要多少有点鉴识奇珍异宝的经验才成,这样始能估算镖货底价,与雇主汀立契约,例明细则……”

  任霜白道:

  “总镖头,这‘紫晶莲座’,应该值点钱吧?”

  林翔苦笑道:

  “何止值点钱,如此珍物,怕不在十万八万银两之上?这犹指急着出手,如若待价而沽,可能要卖得更高!”

  任霜白道:

  “很好,总镖头,有这个数目,相信对你目前困境,必有补益之处,或可纤解你的部份苦闷沮丧,那便功德无量了。”

  愣愣的看着任霜白,林翔做梦似的道:

  “你真要把这件奇珍异宝送给我?”

  任霜白道:

  “我像在逗你开心的模样么?”

  林翔用力晃晃脑袋,喃喃自语:

  “简直不可思议,不可想象,天下居然有这样的事……”

  任霜白正色道:

  “总镖头,天下有这样的事,因为天下仍有心存良智的人,只要良智不泯,就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林翔小心翼翼的把木盒盖紧,置于脚边,却又不禁疑疑惑惑的问:

  “任霜白,这尊‘紫晶莲座’,的确是你朋友赠送予你的纪念?”

  任霜白道:

  “一点不错。”

  林翔吁着气道:

  “老天,竟有这等大手笔的人物,莫非他不知道这是宝物,价值连城?”

  任霜白缓缓的道:

  “她知道,而且知道得非常清楚。”

  林翔自做聪明,双掌一拍:

  “是了,这人一定富可敌国,家财丰厚!”

  任霜白鼻端泛酸,强颜笑道:

  “不,她并不富有,甚至比我强不了多少。”

  僵窒片刻,林翔呐呐的道:

  “那么,他大概对你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了……”

  任霜白神色黯然:

  “或许吧,这‘紫晶莲座’虽属宝物,对她已不须要,如同对我也不须要一样,任何物件,如不能做有意义的运用,俱为浪费,总镖头,还是你留着最适当。”

  林翔忙道:

  “可是,任霜白,你也那么穷!”

  任霜白道:

  “我是穷?但我不欠债,更重要的是,你今天的窘况是由我造成,我有责任做弥补,总镖头,你原不该潦倒至此。”

  林翔的眼眶湿了:

  “任霜白,我不知该怎么来表达我的谢意……今后但能复起,全是你的赐予,江湖上但有你这种人,天道便不会泯灭,情义亦将循环不辍……”

  拱拱手,任霜白道:

  “你高抬了,总镖头。”

  肃立一旁的卓儒才,亦为两人相对的过程演变所感动,语声唏嘘的道:

  “我这一把年纪了,还不曾见过人间有如此至情至性之事,总镖头万喜,任老兄你好心必有好报,包管将来子孙衍盛,五世其昌啊……”

  任霜白一笑道:

  “就讨你这句好口彩了,卓掌柜。”

  叫榔头的小伙子急忙过来拿起茶杯,咧开大嘴,傻呵呵的笑道:

  “任大爷,茶凉了,我去替你倒杯热的!”

  任霜白摆摆手,人已站立起来:

  “不必了,我这就要向总镖头辞别。”

  林翔跟着起身,倒有些依依不舍:

  “任霜——呃,不,我说任兄,也不用走得这么急切,大老远来,连顿饭都没吃,教我心里怎么过得去?好歹盘桓阵子,我们也多亲热亲热……”

  任霜白道:

  “不了,总镖头,我还有事赶着去办,若是有缘,他日必得重晤,何须亟于眼下?在此谨祝总镖头东山再起,‘大隆镖局’鸿图复展,尊夫人前,并请代为致意。”

  忍不住眼圈又红了,林翔只能反覆的道:

  “多谢,多谢,任兄,实在多谢……”

  于是,任霜白出门上马,飘然而去,林翔依门伫立,目送着这一人一骑,渐行渐远,惆怅之情,不禁油然滋生.江湖恩义,亦有恁般的深重的啊。

  快到近午时分了,太阳露着笑脸。散发着温暖的光辉,寒天冻地里,似乎大地也感觉到了这些许的暖意一一好些日子了,不曾见到这洒落远近的点点金黄。

  仟霜白也有着他的喜悦,“回家”的感觉充斥于他胸间,那种踏实又馨美的滋味仿佛一把柔丝缠在心间,绕得熨贴,扯得舒坦,多月来的愁苦悔怨,亦无形中消散了大半,有股子神清气爽的畅快。

  接近家门了,他已听到小河的潺潺流水声、风拂树梢的吟唱声,拱桥的影像便在眼底,他不能确定的是,钟若絮会不会又和上次哪样站在桥头相候?

  很快便有了答案,钟若絮并没有伫立桥头,拱桥上是空荡荡的。

  任霜白不免升起一丝淡淡的失望,却又迅速把这丝失望抹消,他告诉自己,钟若絮或许正在准备午膳,或许正在清理打扫,女人家嘛,总有那么些做不完的琐碎家务,怎么能奢求人家成天到晚像傻子一样守在桥头扮那一片痴情?

  坐骑来到门前,任霜白骗腿下马,一阵兴奋涌起,令他忍不住大声呼叫:

  “钟姑娘,钟姑娘,是我,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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