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无法解释我内心的狂热 [3]
杨放至袁兆周处,通禀进帐后,袁兆周笑言:项王宣我等回西京呢。项王将在中秋之日登基,同日大婚。杨放问道:大婚?皇后是谁?袁兆周大笑道:除了赢氏,还有谁?你难道看不出来么?他言语中便已不再称赢雁飞为太后。杨放一呆,过了一会才想道:确是如此,项王近来心绪不佳,若太后在他身侧,他定然好受些。于是才有些欢喜,马上想起此来欲问之事,道:军师,你着人送至我那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袁兆周道:我知晓你必为此而来。杨放问道:这些东西还未入帐吧。袁兆周道:这个自然。那杨大将军,袁兆周叹道:水至清而无鱼呀,项王御下极严,对别军也罢了,对云军所求极苛,你难到没听到怨言么?杨放道:就是项王从严治军,才得了民心呀!袁兆周道:却失了军心!这次在京都城中,云军将士实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如不给他们一点安抚,我总是不安。杨放默然,心知所谓刺激,即是指云代遥之死,也是指屠杀之事,这事由云军来做,实是让一向自视极高的云军将士都很有些难受。袁兆周道:但我可坦荡说,我没有拿过一分一毫,这事项王若是怪责下来,由我一力担了就是。杨放叹息,也只得罢了。
杨放在六月二十日起程回西京,他没有与班师的大军一起,而是带了几个亲兵,另走小道。久闻南方是富足之地,这一路上见到情形却是万业调零,山河残蔽,乞众不绝于程,时常连着几个村子都不见一个人。问起偶见的老者,道:天灾固也是一因,然最要紧的还是战乱。比如说这两年水患,其实往年也发过更大的水,但从未如这次般,三省绝收。往年一有水情,必是上上下下都关注,沐家还派军协守堤防。今年,唉,不必提了,打战打的人心惶惶,还有谁在意远江。年年都打呀打,没几年太平一点,男人们都被征入军中,妇孺老弱在田中劳作,还需供给军粮。若是年成好倒也罢了,遇上今年这样的情形,只得逃荒去。杨放心道:北方百姓逃荒到南方,南方还能到哪里?杨放对老者道:好在中洲终归一统,日后可无战事了。老者道:那个项王,瞧上去就是暴虐的胚子,沐家待南方百姓向来不坏,他居然作得了这样子的事,十万条性命呀!望之不似人君。日后无战事?难说呀!亲兵正欲喝斥,杨放止住了他们,上马离去。
杨放一路走走停停,察问民情,行的极慢,八月初三方到了西京,此时距中秋已不足半月。西京已是张灯结彩,修缮一新,通城百姓兵士都笑逐颜开,街上不绝有舞龙杂耍经过,路旁酒肆之中时时传出欢呼之声。杨放随意进一家店,至一桌旁询道:各位为何如此开怀。一人答道:中洲兵荒马乱了好些年,总算是安定下来了,本该大加庆贺。正赶上项王登基大婚,双喜同至,岂有不欢喜之理。杨放问道:各位都想要项王当皇帝么?答道:我等草民小兵也管不着皇帝姓什么。但若没有项王谁能想到可以在数年之内就绝去蛮族之患,项王是天上星宿下凡为解中洲劫难而来,项王当皇帝,又有何人有异议。只是太后极为贤德,对百姓恩情极深,若是项王当皇帝,太后就不是太后了,想来让人心里不痛快。这下却极好,太后成了皇后,还是我们的国母。实是十全十美,再好不过。旁有其它人道:项王与太后,一个英明神武,一个端丽仁德,真个太相配了。极是极是,不瞒各位,我原先就想过此事,没料倒居然成真了。杨放回到西京听到的话就觉得分外入耳,想道:到底北方百姓与项王同甘共苦多年,对项王为人知的深些,北方人心如此,国势自安,对南方多加安抚,数年过去,自也能让人心归顺。于是精神大振,回府更衣,便往项王府上来。
到了项王府中求见,不一会便被宣了进去。见到云行天正与袁兆周商谈着什么,杨放行着礼,心头忐忑。云行天瞪着他好一会,终是展颜一笑道:起来吧。你没进来之前,我总琢磨着怎么整治你一下,小东西,居然敢要挟起我来了。不过见到你,却又气不起来,便宜你了,一边坐着吧。杨放听到云行天以好久未听过的昵称相唤,心头一热,叩头道:未将知罪,请项王重罚。云行天摇摇手道:算了算了,在京都的事如今想起来,也是做过头了。你阻了我,也算是减了我的罪业。别人瞧着你是好人,我还不知你犟起来的性子么?袁兆周笑道:杨将军来的正好,看,这是刚刚传来的信,雁脊关的子母堡已修好了,那座杀了哈尔可达的废城也已重建一新,全是依着项王手绘的图纸造的,可算是个小西京呢。就在请项王题名了。这么快!杨放也十分高兴,他南下之日,雁脊关的母堡已是建成,相配的子堡尚只修了不到一半,那座新城才刚刚筑基,他心道:看来项王对这事可是急的很哪。杨放问:不知项王给这座新城起个什么名字?云行天想了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下镇风堡三字。道:昔日蛮族自称是乘风而来,长驱入中洲,锐不可挡,他们却败于此处,此处有此坚城,必当镇住这股子邪风,保我中洲万世太平。杨放连连叫好,袁兆周心道:这名儿虽好,但与项王的名讳却有些冲撞了,云行于天,必借风势,这风一镇不过难得见云行天如此高兴,却不好搅了他的兴致,这话也就不提。
云行天高兴起来,站起道:我还有一事,要与你们商议。我建这镇风堡,并不单为了防范蛮族入侵,若是单为此,也不必修的这般急。我更将此堡用作北进攻打蛮族的基地。北进攻打蛮族?杨放脸色一下子变了,袁兆周也是头一回听说此事,忙问道:项王预备着何时动手?云行天道:今年是不成了,明年,明年二三月间,正是蛮族马匹过了一冬,最为疲瘦之时,我将倾举国之兵远征,管教蛮族从此在白河草原上消失无踪!
可是项王,中洲真的不能再经战火了,中洲的百姓好苦呀!项王,你可知如今便是南方也是饿殍遍野,民不聊生。项王,白河草原的情形我们都不熟,深入未明之敌境,兵家大忌!杨放极力压着自已的情绪,但依旧听得出来激动无比。云行天极不悦的道:你怎么和女人一样的见识。杨放道:太后也是这样看的么?请项王三思!
袁兆周却和杨放不同,他深知云行天的性子,直挺着劝,定是不成的,于是委婉的道:远征蛮族也不是不可。不过中洲多年战乱,军粮难征,风涯山脉以北鲜有中洲人涉足,总要用个三五年准备停当才好。云行天道:你们只见着我们眼下的难处,却没见着蛮族比我们更难。那杰可丹可是等人的么?过三五年或者他已整合了蛮族诸部,而中洲人性好逸乐,这五十多年的战乱,才好不容易有了点尚武之风,三五年的太平岁月一过,定然又是不愿再战了的。杨放道:为何非要与蛮族一战?即有了雁脊关,日后蛮族再难以入侵!云行天道:为何?世上没有不陷之城,若是中洲失了今日锐气,回到五十年前一般,那时蛮族卷土重来,难说五十年前之事不会重演。如一鼓作气荡平了他,可保中洲万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