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8]
老者笑笑说道:“不要叫老前辈!我自己有一个名字,叫鹳上人。我很少用到它,名字本来就是一个记号,叫什么都可以。走吧!到我那座杏庐去。”
华小真问道:“鹳老爷子!我们也可以去吗?”
鹳上人笑道:“既然我已经发觉自己错了,为什么还要保留一份错误呢?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自己是错误的,因为,我母亲是女人!”
说罢哈哈大笑,自己转身带路,走进了浓密的树林。
在几乎不见天日的树林中,转了几转,豁然开朗,面前有一处平坦的草地,有两三间茅屋,里面却是十分干净明亮,几乎是一尘不染。
茅屋里没有任何人,鹳上人先将蓝如鼎安顿好了以后,去到隔壁看牛洪昌的弟弟。
蓝如鼎躺在床上,赵小彬和华小真、赵小梅在一旁相陪。其间赵小梅忍不住问:“蓝老前辈!我知道你的功力超人,在武林中有剑圣之称,怎么会……”
赵小彬连忙说道:“小梅!”
他的意思这种事问起来是会让人难堪的。
蓝如鼎微笑道:“没有关系,不要以为我对这件事会感到难堪,武林中没有天下第一这回事,任何人都有失败的时候。再说,这次使我受伤的,是一位了不起的高手,她的武功高而且奇特,因为她出手奇特有悖常情,所以,我受了伤,而且是严重的毒伤。”
赵小彬问道:“蓝老前辈!说句实情,您的剑术已经登峰造极,宝剑一出剑气纵横,如今竟有人能在剑招上用毒,伤了老前辈,这个人是谁?晚辈实在想不出有这样的人。”
蓝如鼎说道:“这个人的名字叫乐如风!”
赵小梅大惊失色脱口惊呼,大家都在看着她。
蓝如鼎问道:“小梅姑娘认识这个人吗?”
赵小梅问道:“蓝老前辈!你刚才所说的人,是不是现任宫廷总管?”
蓝如鼎说道:“是啊!就是孛罗面前第一号的红人,乐都总管。”
赵小梅不觉双泪低垂。
蓝如鼎一惊,连忙问道:“小梅姑娘莫非与这位乐如风都总管有旧?”
赵小梅流泪说道:“她是我的恩师!”
这真是在场的人所想不到的事,包括蓝如鼎在内,一时大家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赵小梅拭去泪痕,幽幽地说道:“不论我恩师的行为如何,不管她今天如何听命于元人,她是我的恩师,她是在我最低沉、最苦闷、最沮丧的童年,将我带进了积极进取的境地。虽然,我今天已经背离了她,虽然她今天已经不承认我是她的弟子,她仍然是我的恩师。因此,蓝老前辈!对于这件事,我要向你请罪!”
她说着便跪下去。
蓝如鼎无法起身搀扶,急忙说道:“小彬!你快替我扶起来!”
人一急,说话一用力,立即昏晕过去。
赵小梅站起来突然想起来,用手轻轻捶着自己的头说道:“我怎么会如此糊涂,蓝老前辈所受的只是毒伤,我恩师所用的毒器,解药不多,我身上就藏有三种,为什么会忘记了呢?”
赵小彬和华小真闻言大喜,察看蓝如鼎的伤处正在左小腿上。
蓝如鼎自己用功力将毒逼在一处,不让毒扩散,但是乐如风的毒,是独门无解的,蓝如鼎虽然有深厚的功力,也只能延缓毒性的发散,却不能阻止,更不能消除。
他的左小腿已经溃烂了!已经腐臭了!
他的下体已经麻痹了,他所以能支撑到现在,完全是一股精神意志力量,加上他深厚的内修功力。
赵小梅一看之下,才了解师门毒器的剧烈。
她再仔细分辨,才断定自己的百宝囊中,正有这种解药。
她哪里还敢稍作怠慢,立即取出药丸与药末,内服外敷,不待片刻,创口有一股黑而且臭的脓水流出。
赵小彬拿着干净的布,一方面擦拭,一方面防止流到别的地方。
是那种令人作呕的臭味,将鹳上人引到这边房里来,他一进门就皱着鼻子问道:“是用了解药吗?”
赵小梅连忙说道:“是的!”
鹳上人露出不悦之意说道:“既然有解药,为何不早用,要拖延到现在?”
赵小梅黯然答道:“我们一直到现在才知道蓝老前辈中的是什么毒,恰巧我有这种解药。”
鹳上人叹了一口气,不说一句话,自己匆匆出房去,再回来时,他的手里拿着一柄雪亮的小刀,一个木桶,一大卷白色的布,一个药箱。
鹳上人叫赵小彬将蓝如鼎的腿架好,用木桶接在腿下,他向蓝如鼎说道:“因为用了解药在先,我不便再用麻药,会痛,能忍得住吗?”
蓝如鼎微笑说道:“鹳大师!自中毒那一刻起,我无时不在刻骨的痛苦之中。”
鹳上人点点头说道:“我第一次听到别人称我为鹳大师。……”
蓝如鼎说道:“医道通神,称之为大师,是当之无愧的。”
鹳上人问道:“我实在不明白是一股什么力量让你如此忍受着长时期的痛苦?”
蓝如鼎答道:“我想活下去!因此我只有忍受着痛苦,期盼着得到医治。”
鹳上人摇着头说道:“你愈说我愈不明白。虽然我们是初交,但是,我能深切地了解到你们这些武林中的高人,你们可以慷慨痛快地死,不愿意忍辱忍痛地生,蓝兄!你的行为不合常情。是什么原因让你这样?”
蓝如鼎的眼神顿时黯然无光,淡淡地说道:“鹳大师!你说得对极了,像我们这种人,死是没有什么可惜的。但是,我期盼着见到一个人。”
鹳上人望着他,摇摇头,便不再说话了。
他飞快在运用着手中的小刀,将蓝如鼎小腿的腐肉,不停地在剜、在削、在剐,黑色的脓水和黑色的腐肉,不断地流到木桶里。
一直剐到骨头,吱吱作响,才从四周好肉的地方,流出鲜血来。
鹳上人停刀不动,一直看着那血汩汩地流着,看得一旁的赵小梅和华小真,心头震动。
忽然,鹳上人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大瓷瓶,很快地倒出白色的药末,他以非常熟练的手法,用白布裹住创口。
蓝如鼎笑道:“鹳大师真是神乎其技……”
鹳上人摇着手说道:“你不要高兴过早,告诉你,现在才是你真正危险时期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