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真情流露 [9]
秦玉闻言,忙游目四顾,果见有好些酒客背地里在指指说说,有暗中猜测两人身分的,也有在对柳媚评头论足的,秦玉从未与女伴同行,没有这种经验,只当别人欺侮了柳媚似么,眼中一红,就待发作。
柳媚对他这种发怒前必先红眼的习惯已经了解,见状连忙制止,轻声道:
“你怎么啦,又想惹事了是不是?”
秦玉说:
“他们不是在背后议论你吗?待我教训教训这些家伙!”
柳媚笑道:
“算啦吧人家又不是恶意,像你这样做,咱们一路走着,你只有一路杀人生事了。”
秦玉道:
“那是为什么?”
柳媚嫣然一笑,轻声说:
“谁叫你和我一块儿的,女孩子家出门,难免有人暗地里说东说西,哪能管得了那许多。”
秦玉却道:
“我们不许他们看你一眼。”
柳媚横了他一个白眼,说:
“看也不许人家看,就只给你一个人看?”
秦玉听了,也忍不住笑起来,道:
“真的,旁人看你一跟,我真像被人戳了一刀似的,看来将来谁讨了你做媳妇儿,只有锁在家里,一辈子也别带上街来才行。”
柳媚骂道:
“死贫嘴,就知道胡说八道的。”
两人用过酒饭,将马匹就寄存在福隆客栈里,步行上街,随意逛了逛,找到马市,挑了老半天,却选不中一匹合意的良驹。
柳媚指着一匹混身雪白,模样儿尚中看的,说:
“别尽挑,咱们就买这匹好了。”
秦玉走过去将那马仔细端详了一阵,摇摇头说:
“不好,这匹是牝的,拖拖车可以,却不中骑。”
柳媚笑道:
“管他牝的牡的,我就喜欢这匹白的,和你那匹毛色个儿都差不离,走在一起也中看些。”
秦玉笑道:
“你中意咱们就买它吧,只是我那匹是牡的,回头它们只顾着亲热,不肯走路,你可别怪我。”
柳媚刹时红了脸,狠狠啐了他一口,没再言语。
秦玉唤过马贩子,付了银子,牵着马口店里。
方才转过一条北街,前面一片不小广场,正在人山人海,拥塞不通,原来这儿是赶集之处,百货叫卖,耍把戏,唱大鼓,拆字算命,三教九流全集中一处,吸引得人如潮涌,甚是热闹。
秦玉说:
“走,咱们瞧瞧热闹去。”
柳媚指着马儿,道:
“可是,这一位怎么办?”
秦玉说:
“牵着一起去得啦。”
柳媚笑道:“那怎么行,你牵了马向人堆里挤,不挨人骂死才怪咧。”
秦玉说:
“你不牵我来牵,看谁敢骂我。”
柳媚怕他生事,不肯把马交给他,说道:
“这样吧,我在这里等你,你去看看就回来,好不?”
秦玉如何肯依,道:
“咱们把它系在这儿,回头再来牵不就成了。”
柳媚道:
“要是被人偷去了可冤!”
秦玉笑道:
“怎么会,大白天里,又这多人,谁敢在这里偷东西。”
于是,二人就近找了一块石桩系好马匹,并肩也挤到人丛里东瞧西看,赶起热闹来。
顺着人丛,向里慢行,但见得鼓锣喧天,一群耍把戏跑江湖的正在练武把子,二人看看实在太平凡,又向里走,再又是唱大鼓的,卖野药的,虽然热闹,却没有什么太大趣味,柳媚正想返身退出来,忽然一眼看见一旁放着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桌后坐着个瞎眼老头儿,身傍立着一根白布招,上面写着“左半仙”三个大字。
柳媚一时性起,拉着秦玉,道:
“喂,咱们去算个命怎样?”
秦玉笑道:
“你别听他瞎说,命那还能算得了的!”
柳媚道:
“我不管,我要去算算,看看我这次是走的什么运,该遇上好人呢,还是该遇上歹人……。”
她说着,有意无意斜了秦玉一眼,秦玉哈哈笑道:
“不用算,你遇着我,正是天大的好人,还算什么?”
柳媚不依,便拉了他来到左半仙桌前。
那瞎子正是“阎王帖子”左宾,他坐在桌后,白果眼一阵乱翻,早已看见这一男一女直到近前,尤以那男的年岁不大,两眼却神光湛湛,内功已有相当造诣,他看在眼里,惊在心里,只作没有看见,却轻轻咳嗽一声,他身后蹲着的那化子却在这时候,起身离去。
秦玉二人哪知道这瞎子的来历,手牵手儿到了桌子前,柳媚叫道:
“老先生,咱们来算命啦!”
左宾欠身让她坐下,翻翻白果眼道:
“姑娘是算命呢,还是拆字?”
柳媚问道:
“哟,你还能拆字?”
她是在奇怪,这老头儿眼已瞎了,哪还能拆字呢?
谁知左宾笑道:
“不错,姑娘别看我双目不利,老头儿单凭一双手,你说拆字,还算过天下多少英雄豪杰呢!”
柳媚喜道:
“那么,我先拆个字吧!”
左宾拿出字盒,略为一理,递了过来,道:
“那么就请姑娘抽一张!”
柳媚正要伸手去取字块,旁边秦玉早已探臂取出了一张,笑道:
“我替你取一张吧。”
左宾突然故意问道:
“啊,旁边还有一位少爷吗?让你站着,真是失礼得很!”
秦玉笑道:
“你又看不见,怎知道我是站着的?”
左宾道:
“声有高低方位,不难辨别,何况老头这里只有一张座椅,哪有少爷倒坐着,反让姑娘站着的道理。”
秦玉哈哈大笑,道:
“不错不错,果然有些道理,那么,咱们这个字,就烦你老先生的清神,替我这位妹子测一测吧!”
说着,把手中那张字块,递到左宾面前,左宾伸手接那字块儿,陡地见了秦玉这只手背上的红色肌肤,不觉大吃一惊,暗忖:咦,这家伙年纪不大,难道竟练过血影功么?
他半惊半疑,接过字块,却又不便详端秦玉的手掌,只得缓缓拆开字块,一面心中直盘算主意,一面缓缓说道:
“姑娘问什么事?”
柳媚大眼睛转了一圈,道:
“唔,我问一件东西。”
左宾拆开字块,却是一个“木”字,他假意用手在字上一阵摩索,口里“唔唔”,脑袋瓜直点,道:
“唔,你这是个木……你这是个木……。”
他手上摸着字块,口里说着字块,心里却直在揣摸秦玉的身分武功,盖因为当今江湖武林,尚未听说何人传过“血影功”,而“血影功”失传,早在数百年以上,左宾虽然所学渊博,也只据闻传过“血影功”的人,混身表皮均经剥落过,所以乍看起来,隐透红色,但他却无论如何也猜不透秦玉这种血红色的手背,是否真是传过神功的表现,因此,他这一心作二用,就颠倒地把柳媚拆字的话儿,接不上口了。
柳媚听他尽只说那一句:你这是个木,没再往下说,不耐烦道:
“老先生,我知道是个本啊,你倒说下去呀,木又怎么样呢?”
左宾这才一惊而止,忙收敛心神,道:
“姑娘你这问物,是穿的?戴的?寝的?用的?”
柳媚想了想,说:
“是用的。”
左宾又装神弄鬼半晌,再问:
“是金的?银的?还是其他材料做的呢?”
柳媚道:
“是玉做的!”
左宾一怔,
说道:“姑娘不要记错了,玉制物件,多数用作佩戴,哪有使用的物件,用玉来做的?”
柳媚笑道:
“当真是玉制的,我告诉你吧,是一只玉制的杯子,这东西招惹了好些贼匪,欲要抢夺,现在还不知道已经抢去了没有呢,所以我来问问字。”
左宾略吃一惊,混身出了一身冷汗,道:
“那么,这东西可是姑娘自己的么?”
柳媚摇头,说:
“不是我自己的,是另外一个人的。”
左宾面上刹时变了色,将字块一推,白果眼一翻,说道:
“这东西既不是姑娘自己的,又不知是否已经失去,这却叫老头儿无法推断,最好请姑娘回去看看东西在不在,那时再来问卜,尚为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