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款佳宾 登盘荐春笋 联同气 连夜走森林 [4]
虽和月儿湖同一种族,但因对方起初为首的人都经灾难危害,人心团结,首领聪明,养成耐劳合群之心,因其习于劳作,无形中生出许多智慧。后起的人逐渐改善,起初还以采荒打猎为生,近年阿庞又发明了耕稼,虽因限于地势不知开荒之法,已能将那野生山粮和青稞之类种植起来,又善存放粮肉,崖后花林一面还开出小片稻田,量虽不多,种法也不完美,常与野草并生,但照此劳作改进,十九自能发展。人都知道积蓄,看去地势虽低,到了雨季便难行动,仗着前人会想方法,从来没有绝食之忧。大雨一过,无论大小空地,全都长满雨前所种的食粮,旧的还未吃完,新的又来,反倒多了收获,一年之中必有一次大丰收,无须出猎拼命便可坐吃,做些别的有益之事,还可换上几个月的口味,人性更不似楠木林前这群野人那样愚蠢蛮野。同是一类种族,只为是在辛苦艰难之中成长,能用劳力,不肯偷懒,人心合一,善于自卫,以致强弱贫富甚至智力无不相差天远。
这少年酋长名叫夏乌古,其父先在月儿湖做了俘虏,业已娶妻生子,安居多年。老来回忆旧时子女,自觉衰病将死,自己享福,另外许多自己人尚在原地受苦受难,冒了艰险,借着出猎逃回送信,本意向众苦口劝告,令其归附,不料快到以前竟受重伤。正在一步一步连滚带爬向前挣扎,被少年酋长闻得呼声赶去一看,正是他的父亲。来意还未说完,人已奄奄一息,跟着死去。酋长深知族人多疑,乃父不死,也难免于受到拷问,这些话如何能说?藏在心里,虽未吐露,每一看到族人伤亡越多,人数越少,便自愁急。
好容易费了许多心力,仗着年轻胆勇,取得人心。先那一个最凶暴的酋长,又因强xx他的爱女,双方拼斗,被他活活甩死。野人尚勇,当时选他做了酋长,日久威信越重,只是恶习难改,连他也在其内。后经木老夫妻制服,越发比众明白。因双玉、路清喊过神号,他想起平日心事,意欲率众请求二人代向阿庞、黄山都说情,许其率众往投。
双玉、路清问明经过,看出这群野人共有五六百个,虽极野蛮,个个强健凶猛,听凌汉所说意思,并非没有人性。不知前日往探月儿湖所遇守望野人,正是黄山都的死党,并还受过戛老麻的指教,意欲勾引这班同族,将来暗算阿庞,以便黄山都一人独掌大权,戛老麻再设法篡位,连所遇那人也只当是真事,照话传说,并不知道这两个凶逆怀有毒念,夏乌古却是信以为真。双玉又知这类野蛮种族仇恨甚深,阿庞虽受过祖父恩惠,双珠业已被待若上宾,终恐对方记仇心盛,不肯容纳。方想婉言相告,只为尽力,不作决定,免使失望,凌汉已一口答应。二人言语不通,不知说些什么。等到问明,虽觉不应把话说满,业已出口,又见众野人欢呼拜倒,酋长更是感激涕零,声泪俱下,心颇感动,暗忖:“世无不可感化之人,这里也有好几百个人类,小的幼童尚还未算在内。如能将这一族野人引到月儿湖,使其解除仇恨,合为一体,岂不也是一件好事?”只得含笑点头,安慰了野人几句便同起身。
酋长抢上前要接二人包裹,二人不肯,说:“事情尚未办到。再说,我们向来自己的事不愿别人代做,从小便听父亲指教,不能违背。还望凌兄代为辞谢。”凌汉和二人虽颇投机,但没有芸子那样亲切,有话都是芸子抢着先说,所有热情均由平淡之中露出,言语无多,从未十分表示。二人均觉他人比芸子较为冷静,辞色虽极谦和,另有一种强毅独立之概。不料话才出口,凌汉先将酋长止住,说了几句,满面喜容道:“我此时方始深知路兄、玉姊的品格为人,果然芸妹看得不差。我已止住他们,不令远送。不过三人同路,我是你们的朋友,理应稍微效劳,这另外一个悬床由我代拿总可以吧?”
二人闻言,忽然醒悟,知道凌汉先还当自己人品虽好,心中还有人我高下之分,所以芸子先说令酋长代背行李时,他一言不发,也未客套代为分带。悬床比较累赘,自己业已各带了一个大皮袋和两个随身包裹,再加一个悬床皮袋便须挑走,虽也无妨,走起来却慢得多。既是新交良友,又同一路,业已承情,也就不作客套。三人随在野人欢送中往前急驰。
这次凌汉送行,虽然人只一个,因这两个小夫妻心思细密,本领高强,准备的东西无多,但比八十壮士所备更加灵巧合用。所赠灯筒更是光明,穿行暗林之中,照出老远。
内中所点干油,均经二老特制,细才如指,放在灯筒里面,另有机关引火,一晃就燃。
三面均是玻璃,内里贴着一层水银,形如梅花,前三面突出,后面附着一个尺许长的铁制灯柄,中藏干油所制火绳,连同囊中所带,可供三月之用,精巧异常。彼此脚。底都快,凌汉久居在此,善于分辨途向,所取多半直径。遇到绕越之处,必先由林隙中纵往上面树幕,一看星月便可辨明。中间又取两粒丹药相赠,比自己所带提神健体的药还有灵效。中间只在进食时稍微休息了几次。虽因带有行李不能急驰,路更难走,从没走过弯路。一路之上又学会许多野人的风俗言语和各种礼节禁忌。不等天明,便已赶到月儿湖的边界。
由凌汉做通事,向守望野人说明来意。先还不知前日酋长往探的夜里,双珠便因凶酋黄山都被杀,为众野人擒去,受了一夜活罪,直到昨日中午方始得救,转危为安。后听守望野人一说,二人才知底细,不禁大惊,惟恐人已受伤,等了一会,正在愁急。凌汉力言:“无妨,就有一点伤痛,也可医治。”阿成、龙都业已带人迎来,稍谈经过便即起身。凌汉说:“我另有要事,由此还要出山。好在阿庞这样优礼相待。大破平天寨除害救人之事均已有了成算,照此做去,断无不成之理。”说罢别去,因此不曾同来。
双珠等听完经过,越发喜慰。老人阿庞起身之后,大家把话一说,非但全数照办,连柄木林那群野人也允收容,但在事前要见一面。众人方觉耽搁时机,阿庞力言:“照木老先生意思,本令我先作准备,三日之后再行起身。现定第三日夜里上路。本来今夜大举欢宴,为了要走,此时我便发令,将欢迎改作欢送。你们风俗饮食本多不同,言语又不十分通晓,我率众出山更是从来未有之事。仗着连日天气晴美,花月又好,如不愿回花林塘树屋,便请此地安歇。我命他们少来惊扰,让你们自在安暇养上两天精神。就此机会,我往准备,就在欢送会上选一酋长,暂代掌管,由今夜起我还有一点事,最快也到明日黄昏才能相见,包不误事便了。”说罢,匆匆往前崖走去。跟着便听崖前广场上笙歌并作,和众人欢呼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