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北定日、相约后会时 [10]
城墙高一丈八尺,外面的护城壕宽仅一丈六,城根下有四五尺地面可以立足。但这时想
要他们跃过护城壕,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范继辰和杜叔是游过壕的,天外流云仍能利用四五尺的地面起势一跃而过。韦家昌身上
有不少零碎,双手各挟持一个沉重的人,竟然一跃下城,毫不迟疑,再次飞跃而起,跃落壕
沟对岸点尘不惊。他放下两位姑娘,笑笑说。“不能绕至水东门过桥,看来咱们得游过白石
溪了,两位姑娘水性如何?”
“三十余丈的江面,还可以应付。”魏真说:“只是,保姐姐……”
“我带她,走!”他扶了金保举步,“现在,咱们算是出了鬼门关过了江便安全了。”
“韦爷。”魏真跟在他身后问:“你……你真的是会隐……隐身术吗?”
“鬼话!”他笑笑说:“利用黑夜与人的视觉错觉,借物体掩护加上快速的行动,如此
而已。现在,你看。”
他向左一闪,魏真本能地用目光跟着他向左移动。可是,阴风起处,人蓦然失踪.
“韦爷!”魏真骇然惊呼。
“人在右面”后面的天外流云说。
众人都站住了,目光全向右面搜索。
他们所走的不是路,四周全是野草、矮树、修竹,视野有限,星月无光,视线难及两
丈。
不见人影,人确是失了踪。
“看到我吗?”丈外传来韦家昌清晰的语音。
只能看到黑幽幽的树木、野草。
“他在右前方,不要被他的折向传声术所骗。”天外流云用手指示方向说。
众人仍然无法看到他。
树影一动,众人这才看到模糊的轮廓,这才发现他的身形成不规则的扭曲倾斜状。手脚
伸展有如树枝,所穿的长袍前襟开展,形成奇形怪状的扭曲、悬垂、横伸;如不是他已取下
有花纹的面具,必定连头睑都无法分辨,如不留心注意,走至切近也不知道他是一个活人。
他收了怪异的姿态走近,笑笑说“我这套小伎俩,有时白昼也可以派用场、诸位应该知
道,有些蛇虫如果潜伏不动,即使近在咫尺,你也无法发现他,说穿了不值一笑。走吧,咱
们还没离开险境呢。”
天亮了,他们浑身湿淋淋,出现在城东十余里的笔山脚下,与负责诱敌引王梦煜大批兵
勇在南面山区捉迷藏的翁叔会合。二十余位诱敌的人,有三位不幸牺牲,五位受伤,总算达
成任务,战果却辉煌,歼杀了四五十名兵勇,受伤的无法数记。
众人听说彭妃不肯累及无辜拒绝出狱,不由泪下沾襟,众人痛哭失声。
韦家昌与天外流云本来打算立即告辞,但范继辰殷殷留客,魏真姑娘更是诚意挽留、盛
情难却两人只好答应小留几天。
笔山距城过近,城厢附近盘查甚严。而且保甲制度已基稳固,问题人物不易获得乡民庇
护。当天,他们便化整为零,远走翠峰山,在东溪旁的一座小村安顿。这里距府城约四十里
左石,穷山恶水人烟稀少,长汀县的巡捕捕快,一年来不了一次。
自从彭妃兵败被擒后,余众皆遁入建宁、宁化一带人迹罕至的山区占山为寇。大部份的
人已返家做顾民。目下追随范继辰的人;为数甚少派人到处求援毫无结果。看样子,想东山
再起的希望微乎其微,人心思治,任何动听的号召也起不了多少作用,肯替朱家皇朝做烈士
的人,毕竟太少太少了。
这天午后,范继辰与两位姑娘在树下煎茶与韦家昌、天外流云聊天,谈及时局,感慨万
千。
“范兄。”韦家昌诚恳地说:“目前诸位的处境十分险恶,势不容许诸位任意活动、王
梦煜本来是你们的人,他熟悉诸位的根底早晚会把你们搜逼出来的。因此,诸位日后的出
处,愚意以为上山不如出海投奔监国,至少可以轰轰烈烈干一场。”
“韦老弟,我曾经想到出海投奔监国的事,海禁禁不住我们这些人,从九龙江利用竹筏
夜渡封锁线轻而易举。目下王妃吉凶莫卜,我不能一走了之。”范继辰忧心忡仲地说:“再
说,王妃蒙难我们却匆匆下海奔亡,国主会原谅我们吗?说不定会把我们的脑袋砍掉呢?”
“我不能替你们拿定主意。”韦家昌长叹一声:“朱家子孙的性格,我是有相当了解
的,谁也不敢说监国是否会善待你们。按理说,目下用人之际,你们应该受到欢迎的。”
“韦兄和罗老前辈,今后又有何打算?”范继辰改变话题。
“抱歉忽难奉告。”韦家昌率直地说。
小径南面出现两个飞奔的人影,那是范继展派至府城打听消息的人。
范继展脸色大变,失手堕杯。
“苍天!”范继辰倏然站起狂呼。看两人奔跑的光景。不用猜也知道将有大事发生了。
两位姑娘似有预感,变色而起,脸色变得十分可怕。
“张忠,什么事?”范继辰老远便大声问。
两人浑身已被大汗湿透。脸色苍白泛青,奔近至十余步外,跑在前面的张忠一声悲号,
摔倒在地。
“王……王妃昨……昨午在……在灵龟庙前殉……殉难。”张忠爬在地上哀叫:
“被……汉奸吊……吊死示……
众十……十日……“
金保姑娘嗯了一声,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仰面便倒。
吹日清晨,灵龟庙前阴风惨惨,除了四十余名警戒的兵勇外,百姓们避得远远地,庙前
搭起一座高台,三丈高的木柱下,王妃的尸体随风摇摆。
金保姑娘披头散发。双目红肿。樱唇龟裂,手握光芒四射
的青霜匕,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向吊台下走去。四名兵勇单刀出鞘。劈面拦住了。
“让她来!”台侧的一名军官沉喝。四名兵勇两面一分,让开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