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北定日、相约后会时 [3]
合,所以有座桥,至于紧接城门的另一座,叫济川桥。本地人却称为水东桥。东行的人是否
已经离境,派在桥上监视的眼线应该看到一清二楚。
王副守备相当客气,不惜降尊纾贵亲送韦家昌通过数里的三座桥,方宽心地带着人回
城。而另派的密探则扮成旅客跟在两里后毫不放松。
午初,道上行人渐稀,跟踪的人眼看他进入何田市的棚门,方欢天喜地动身返回府城报
命。如果再不回转,就无法赶回府城啦!何田市距府城将近五十里。
何田市,是府城南面的第一大镇,行驶汀江的小型船只,皆以这里为宿站。陆路的旅
客,也把这里当作打尖的中心,三百余户人家,市面倒还像样。
他在街口的一家小食店午膳,膳毕继续登程南行。早一天派在此地监视的眼线,直跟出
十里外。
这里,大道离开汀江向东折,进入人烟稀少的山区,汀江则向南流,流至粤东入海.
派驻何田市的眼线,也欢天喜地折回去了。
走了四五里,绕过一座山坡。他向路旁闪入,片刻便出现在坡顶的草丛中隐伏,目遂两
位眼线去远。
当他再次出现在何田市时,已换了一个人,头上戴了黄荆枝编的遮阳树环,身上穿了在
古城寨出现时的一身破烂,像一个逃债的苦哈哈。
进市已是午牌末,在镇街徘徊片刻,先引起地方人士的注意,然后在一家糕饼店,买了
一些糕饼,坐在街道转角处的一株树下,放下包裹进食,处处表现出他是一个穷得不敢入店
的穷旅客,只能花十几文钱买糕饼充饥。
真巧,买糕饼充饥的不止他一个人,有几个。一位生了一张朴实面孔,挑了一副竹箩担
的人,在他身旁放下担子落坐。一面用脏兮兮的腰巾拭汗,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只笋壳食物包
用手抓起里面的饭团菜瓜,吃得津津有味。
“乡亲。”那人突然扭头向他打招呼:“是不是到府城探亲?”
“是的,”他吞下一口糕饼信口答:“从漳州来,那一带天天出丁役,真受不了。”
“哦!漳州?远得很哪,听说那边很不安静。”
“是的,乱得很。”
“听说国主在什么地方监国,是真是假?”那人放低声音问。
“我也不知道”
“国主是谁?”
“好像叫什么鲁王的,我的确不清楚。”
“在什么地方?”
“在一个叫烈屿的地方。”
“你去过没有?”
“没有。”
“你年轻,应该去的。”那人叹口气:“我嘛!老了,不中用了。”
“吃吧!”他说“你说这些话,早晚会被杀头的。”
那人打冷战,乖乖吃饭。
“午牌已过,赶不到府城了。”那人吃完饭丢掉笋壳说:“还有四五十里,路上没有客
店,村落防匪防得严,不敢收留外人。还是在此地落店好,耽误半天,值得的,路上猛虎和
巨蛇大熊多得很呢。”
“落店?我的钱不够……”
“出市北半里地,靠河边有一座王文成祠,里面有一位管祠的人,在偏殿住一宵,不会
有人赶你走的。”
“哦!多谢关照。”
“不谢!”那人说,抹抹嘴挑起担,向南走了。
所谓王文成祠,只是一座小小的祠庙;祀的神主赫然是大明的一代大儒王阳明先生。正
德年间,王阳明驻节赣南,宁王起兵造反前,把他远遣到汀州一带剿山贼抚叛兵。他早就知
道宁王要造反,更知道宁王要假山贼之手杀他,他文武双全,力可开五石弓,以雷霆万钧之
威,花几个月时间快速解决了为害闽赣数十年的十余股悍寇与叛兵,一面暗中与赣南的地方
官准备应变,突然回师直趋吉安,一举攻下宁王的老巢南昌。以一个月零五天工夫,活擒了
宁王,在闽赣一带,王阳明先生受尊敬的程度,不下于后来病死台湾的延平郡王郑成功。在
这小小的乡镇,有王成文祠似乎不是稀罕的事。
管祠的人是一个年届花甲的老人,老态龙钟,老眼昏花,而且耳背,心地却是善良,替
他在左壁的壁根下准备稻草,天气热有稻草作席便可草草度一宵了。
子夜三更初。
大殿有两盏长明灯,幽暗的殿堂静得怕人。突然,殿门外刮入一阵怪风,带来几片枯
叶,枯叶在砖石地面旋走,发出奇异的擦动声,有如鬼怪拖着脚链行走。
长明灯的火焰本来就小,真所谓一灯如豆,怪风一吹,火焰不但没熄灭,反而拉得长长
地。向上伸长,而且由褐黄色变成惨绿色。
左庑也阴风四起,风透过窗缝壁隙,发出忽高忽低有如鬼哭的声音。神案上附祀的不知
是何方神圣,案上的一盏长明灯也在变异。
不但阴风惨惨,更怪的是雾往内涌,雾气愈来愈浓,草霉的气息也在加重。
韦家昌和衣躺在草堆中,突然被鬼啸声所惊醒。
绿色的火焰闪了两闪,光芒时红时绿。
浓雾涌入,鬼声啾啾。
绿芒似匹练,从外疾射而入。
两声砰然爆响,火焰飞腾,神座的两只古鼎,突现升起两团绿色的光球,光度相当强
烈。
浓雾徐散,两团绿光球更明亮了,绿光照出徐徐掀起的神幔,照出神龛内的光景。
原先应该设神牌的地方,却出现一位威猛的红面神,神案两侧,站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牛
头和马面,比常人略高。在绿光的照耀下,益显得狰狞可怖。
五名鬼卒出现在门内,一字排开电气冲天,五把三叉锋尖映着绿芒,一看便知锋利无
比。
草堆前,也站着两位鬼卒,两把三叉指向草堆。
草堆中没有人,连包裹都失了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