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破鸳鸯梦 血染鹣鲽心 [3]
“当然不会!”
“那他又怎会知道?那个人又怎会是他?”
“不是他……”
“不是他!”
“谁?”
“你!”
黑暗中突然闪起一点寒芒!一声闷哼突然响起!这一声闷哼说不出的痛苦,这一声本来并不是闷哼,但才到咽喉,咽喉就给截断,这一声也就变了。
寒芒接又一闪,一闪而回!
滴滴搭搭的好像有血溅在地上!蓬的一声,人亦倒在地上!
“这为了什么?”人还会说话。
“你知道得太多了!”
“我是你的心腹……”语声更痛苦。
“唉——我又怎能够留下你这个心腹之患?”
黑暗中即时响起了好几声笑声。
笑得是那么的悲哀,那么的苦涩,那么的微弱。
是笑他自己还是笑别人?只有这几声笑声。
又一阵寂静,死寂,死静。
“费无忌,沈胜衣!”又是那个人的声音,也只有那个人的声音了。“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都不止值二干两黄金,我只用二千两黄金就操纵了这两个人的生命,自由,这二干两黄金化得总算不冤,总算不冤!”
大笑声暴起!
笑得是这样的快乐,这样的清爽,这样的响亮。
他又笑谁?沈胜衣还是费无忌?“果然好酒,果然好莱!”
费无忌大笑,放声大笑。
放在他面前的正是应天府最好的酒,最好的菜。
只是好酒?只是好莱?倚在他怀中的女人禁不住要问一声。
“人呢?”
“佳人!”
活色生香,的确是佳人!
佳人来自南国,佳人名叫莫愁。
莫愁善解人意,莫愁体贴入微。
莫愁实在可以叫人莫愁。
人有钱本来就没有多少忧愁,人有钱再来到这样的温柔乡,再对着莫愁这样的女人,又再还有什么忧愁,还会记得什么忧愁?天香楼本来就只是有钱人才能停留的地方,莫愁本来就只是有钱人才能请得动的女人。
这地方正是天香楼,这女人正是莫愁。
这客却并不是真正的有钱人。
这客人只是一个职业杀手!这客人的感受又怎会相同?费无忌面上虽然在笑,眼中却连一丝笑意也没有。
别人来这种地方是为了解闷,是为了消愁。
他来这种地方却就只是为了享受。
他十五岁开始杀人,他十五岁就已开始懂得享受。
一个仗剑为生的人迟早总有一天要死在剑下。
他知道。
还能活多久?这他就不知道了。
所以不必亏待自己的时候,他就绝不亏待自己。
能够享受的时候,他就一定享受,彻底地去享受,真正地在享受。
他还未到三十,还算年轻。
他的神情虽然冷漠,相貌并不难看。
他的出手绝不吝惜,绝对豪爽。
年少多金,年少英俊。
这样的客人又怎会不受欢迎?只要受欢迎,享受就一定可以如愿以偿。
醇酒,佳肴,美人。
他所谓享受,不外这三样,最后的一样也就是他最欢喜的一样。
很多时三杯还未了,美人已在床上。
这一次例外。
三杯又三杯,美人还在他怀中。
他还没有想到那回事。
他想着另一件事,沈胜衣的事。
对于沈胜衣他实在是完全陌生,他没有见过沈胜衣的人,也没有见过沈胜衣的出手。
他只是听过沈胜衣的名字,沈胜衣的威风。
他知道的实在太少。
他可以思想的实在不多。
但他竟能够想到现在。
他似乎并未觉察,但突然察觉。
在享受的时候,他一向只想到享受。
这一次偏偏例外。
这还算得在享受?他笑,苦笑。
一向他只是用钱来买别人的欢笑,别人的感情,别人的尊严。
欢笑也许是假的,感情也许是假的,尊严却可能是真的。
一个人可以强颜欢笑,一个人可以故作多情,一个人的尊严却不是由得自己。
只有很少很少的人才没有个人尊严。
这种人已是人中的渣滓。
在他享受的时候,他需要别人的欢笑,他需要别人的感情,他却将别人的尊严踩在脚下。
到他离开的时候,留下的除了金钱,还有苦痛的回忆。
还有尊严的人一定恨他。
还有感情的人更就心也粉碎,肠也寸断。他并不以为这是一种错,他要的只是短暂的欢娱。
即使有人对他付出了真情,他也不感激。是假的他更不在乎。
他只是付钱,并没有付情。
他根本无情。
一个职业杀手又怎能有情?他笑着又喝了一杯。
这一杯他喝得很慢很慢,就好像这已是他最后的一杯。
这当然不是他最后的一杯。
一杯酒又有多少?喝得再慢也有喝完的时候。
他替自己再添一杯,又添一杯给怀中的佳人。
他望着怀中的佳人,突然有这样一种感觉。
仿佛这一次已是最后的一次。
他付出的不止是金钱,还有自己的生命。
他用最动听的说话。
他用最温柔的态度。
他突然有一种这样的希望,这一次买来的是真正的欢笑,是真正的感情。
他笑,对着怀中的佳人笑。
他怀中的佳人也笑,对着他笑。
他面上的笑意于是更浓,就连眼中也有了笑意。
他怀中的佳人却只是笑在面上,眼中连一丝的笑意也没有。
他心中一阵刺痛。
楼外适时传来了一阵歌声。
这种地方,这个时候,当然不会有人铜琶铁板,狂歌大江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