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破鸳鸯梦 血染鹣鲽心 [5]
费无忌看在眼里,忍不住放声大笑。
“一只金狮爪横扫两河的金狮居然也会为相思苦恼,为相思消瘦,若不是亲眼看见,亲耳听到,打死我也不相信。”
金狮也笑,苦笑。
费无忌大笑不绝。
“我正想相思,正恨相思,但看到你这样子凄惨,我又反而替自己庆幸了。”
金狮淡淡一笑,忽然问:“你懂不懂什么叫做相思?”
费无忌想点头,但再一想还是摇头。
“你知不知相思有多深?有多远?”
费无忌又是摇头。
“你能不能告诉我,相思又是什么滋味?”
“我不懂,我不知,我又怎能告诉你相思什么滋味?”
“那我告诉你,是苦的!”
“既然苦,又何苦相思?”
“虽然苦,但只是想一想,仔细想一想,无论在何时,在何地,我的人纵然寂寞,我的心绝不寂寞,就算再苦,也是好的。”
“哦?”
“最低限度,我还有一个可以相思相念的人,你呢?”
费无忌怔在那里,眼瞳中一片落寞。
金狮眼瞳中却是一片凄迷,突然哑声低唱了起来只道相思苦,相思令人老,几番几思量,还是相思好——他的嗓子并不好,他的歌声嘶哑而苍凉,一点儿也不动听。
歌声中却有一缕柔情,无限相思。
费无忌听着听着,眉宇也落寞一片。
唉,还是相思好。
金狮最低限度还有一个可以想思相念的人,他呢?他连一个可以相思相念瓣人也没有。
无论在何时,在何地,他的人寂寞,他的心同样寂寞。
金狮虽然苦恼,此起他,还是幸福得多。
“你如今可愿跟我一见相思夫人了?”金狮再问。
费无忌恍如梦中惊醒。
他苦笑。
“我实在没有时间,我愿意也没有用。”
“你一意孤行,也无可奈何。”
“千金一诺,的确无可奈何。”费无忌的眼瞳又回复冰冷。“你可以取我性命,你不能强我自毁诺言!”
“这我只好得罪了!”金狮的面上倏地抹上一层凶光杀气!费无忌又笑,大笑!“你在笑什么?”金狮也觉得奇怪。
“对于你——”费无忌笑声一敛。“我知道你是当年有情山庄多情剑客常护花的结拜兄弟,我知道你在当年一只金狮爪横扫两河,对于我,你又知道多少?”
“你是费无忌!”
“我是一个职业杀手!”
“我并没有否认。”
“这还不够。”
“不够!”
“我还要知道什么?”
“你我今日是第一次见面。”
“是第一次见面。”
“你以前没有见过我。”
“没有。”
“也没有见过我出手杀人。”
“当然也没有。”
“这你就敢来惹我?”费无忌又放声大笑。
笑声未绝,他的人已飞起!剑光与人齐飞!他的人一飞起,莫愁的一个身子就从他怀中滑落,倒仆地上。
莫愁的一个身子还未着地,他的人已经从梅山三兄弟面前掠过!剑光一闪,再闪,三闪!梅山三兄弟同时一声怒叱!梅老大的一只右手已抓住了刀柄。
梅老二的刀已出鞘。
梅老三刀已准备劈出!手还在刀柄!刀只是出鞘!刀并未劈出!梅山三兄弟各自一声闷哼,三个人,三只右手,先后抚向眉心。
一手的鲜血!三个人的眉心齐中一道血口裂开,鲜血婉蜒而下!相同长度,相同的位置!几乎完全相同的三道血口!好惊人的判断!好惊人的出手!梅山三兄弟一齐怔在当场!金狮也怔住!他的目光刚才在费无忌身上,如今也在费无忌身上。
他的目光一直就没有离开,他的心神一直没有分散。
他终于看到了费无忌的出手,看得很清楚,很清楚。
这正是第一次。
一次已经足够。
到他的眼神一清,费无忌人已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剑已回到了鞘内,就连莫愁也已回到了他的怀抱,他的目光亦已回到了金狮面上。
他的面上还有笑意。
金狮面上却在变色。
“他们兄弟三个现在又多一样相同的特征了。”费无忌面上的笑意又化开。
他虽然没有放声,这一面的笑意比大笑更骄人!金狮没有应,没有动,目光却在闪烁,似乎要作出什么决定。
费无忌看在眼内,笑。
“没有钱我就不想杀人,这样的亏本生意,我实在不感兴趣,但迫不得已,无可奈何,就不感兴趣,明知亏本,我还是一样做的!”
金狮的面色更难看,目光闪烁。
小楼外远远地传来了更鼓。
“二更了!”费无忌一声嘟喃。
金狮一咬牙,身形一长,双手暴张!费无忌视若无睹。
金狮也只不过伸手关上窗户!窗户关上,金狮的人当然就跟着消失不见了。
梅山三兄弟也跟着不见了人。
其他三面的窗户也相继关上。
费无忌嗤笑,大笑,狂笑!脚步声在笑声中从楼外远去!费无忌这才收住笑声,他这才想起了怀中的佳人,他低头。
莫愁已惊吓得缩成了一团。
“莫愁愁未?”费无忌低头笑问。
莫愁再也忍不住,偎在费无忌怀中哭了起来。
莫愁连眼泪都已流下,你说——莫愁愁未?莫愁?又有谁愿意愁?又有谁不知道忧愁就像一张摇椅,坐上去,是足以使人动荡不休,但永远不能令人进前一步?又有谁不知道忧愁比岁月更冷酪,比岁月更无情,添上的白发比岁月还多,刻下的皱纹比岁月还深?只是知道也无从阻止,也无法避免。
忧愁不来找你,你也不去自找忧愁就好了。
就连这一点也从没有人可以做到。
无情的人到底还少。
但,为月忧云,为花愁风雨,为佳人才子伤薄命,看到了夕阳无限好,便慨叹只是近黄昏,可就未免太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