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破鸳鸯梦 血染鹣鲽心 [7]
嗤的剑锋一下子没入大半!费无忌却又哇的一声怪叫,连人带剑凌空一个斤斗倒翻而回!他这一剑对像是沈胜衣,不是萧玲!他这一个倒翻,落在鼎炉上,第二剑蓄势待发!他的第二剑并没有出手。
萧玲倒下的同时,沈胜衣亦已跟着倒了下去!沈胜衣倒坐在地上,萧玲倒伏在沈胜衣的身上。
他的第二剑似已无须出手。
鲜血箭一样从萧玲后心怒射,沈胜衣的前胸也是一片血红,满是鲜血!他的第一剑似已刺穿了萧玲的心,刺入了沈胜衣的心!
“沈胜衣也不外如是!”他大笑。
沈胜衣却完全没有理会,心目中仿佛根本就没有费无忌这个人的存在。
他的眼中只有萧玲,他的心中也只有萧玲。
他的眼中充满了悲伤,他的心中也充满了悲伤。
他到底也是用剑的高手,他又岂会不知道费无忌那一剑是致命的一剑?萧玲好像就不知道了。
剑穿透了她的胸膛,他竟似完全不觉得痛楚。
她虽然吃力地从沈胜衣怀中将头抬起,眼里有的只是笑。
她的面上也在笑。
笑得是这样的满足,这样的安慰。
“沈大哥,我还在你的怀中?”
她的语声却是这样的微弱。
沈胜衣凄然一笑。
“不要离开我,就让我死在你的怀中吧。”
沈胜衣眼中一热,心里一酸。
“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沈胜衣语声同样微弱,语声中无限痛苦。
费无忌听得真切。
利剑穿心,当然痛苦!
他也当然明白,他笑得更大声。
沈胜衣仍不理会。
萧玲同样也似没有费无忌这这个人的存在。
她望着沈胜衣胸前的鲜血,带笑的眼瞳亦自添上了一抹哀伤。
“沈大哥,你也受伤了?”她关切地问。
沈胜衣的咽喉好像在发哽,嘴唇尽管在发抖,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角在抽搐,他面上的肌肉在痉挛,这一切一切揉合起来,便成为一种极度的表示。
精神上痛苦,还是肉体上痛苦?肉体上固然痛苦,精神上同样痛苦!费无忌更得意了。
别人越痛苦,他就越开心。
这个人的心肠简直就像铁石一样坚硬,铁石一样冷酷,铁石一样无情!
“沈大哥,我好冷!”萧玲的身子突然颤抖起来,颤抖得很厉害。
血流得这么多,又怎能不觉得冷?沈胜衣连忙紧紧地搂着萧玲。
他胸前的血与萧玲的胸前的血也就紧紧地贴在一起。
萧玲似也感觉到了。
她又笑,笑得那么的满足,又是那么的凄凉。
她笑着,忽然这样问:“沈大哥,这儿流传着一首小曲,你有没有听过?”
“有!”沈胜衣好不容易才从嘴唇之中吐出这一个有字。
萧玲连什么小曲也没有提及,他竟然就说有。
他真的有?傻俊角,我的哥,和块黄泥儿捏咱两个,捏一个儿你,捏一个儿我,捏的来一似活托,捏的来同床上歇卧,将泥人儿摔碎,着水儿重和过,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
他来应天府还不过几天,他真的已听过这首小曲?他真的已知道萧玲所说的就是这首小曲?萧玲完全没有怀疑,完全相信。
“我的血中也有你的血,你的血中也有我的血,沈大哥,我就算先走一步,你也会找得到我的。”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沈胜衣整张脸庞的肌肉痛苦得一下子突然收缩起来。
“沈大哥……”萧玲还要说什么,猛一阵咳嗽,就给截断了。
“怎了你?”
萧玲好不容易接下去。
“刚才你跟我说过的可是真的?”
“当然真的!”
“你收到了我那张字条?”
费无忌一旁突然插口。“你那张字条经过我的手上才送到他的手上,你用钱着人将字条送出去,我同样用钱着那人将那张字条给我暂时留下来,给我看上一眼,一眼已经足够有余!”
沈胜衣由得费无忌怎样说,还是不去理会他,只顾回答着萧玲的说话。
“收到了。”
“我本来打算直接见你,可是我哥哥的两个人,还有另外两个陌生人,老是跟在你身后……”
“你哥哥的两个人我也曾见过一面,至于另外两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我还以为也是你哥哥的人。”
“我记得一时大意,忘掉了留下名字,这你怎么知道那张字条是我给你的?”
“怎么不知道,你在字条上怎样称呼我?”
“沈大哥。”
“这样称呼我的只有你!”
“沈大哥!”萧玲眼中一阵难言的喜悦。
她的眼神已模糊。
这一份喜悦也已模糊。
“沈大哥,我出城的时候,你已北上,如果不是你又转回来,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找到你,见到你。”
“我不能不转回来。”
“为什么?”
“步烟飞在这里失踪,我要追寻她的下落,当然也得从这里着手。”
“你回来原来只不过是为了找寻步烟飞。”萧玲眼中一阵失望。
“她是因我而失踪的,我总得找她回来。”
“沈大哥……”萧玲又咳,咳出来的全都是血。
沈胜衣心中刺痛。
“不要说了,你。”
萧玲摇头。
几乎看不出她在摇头。
她连摇头的气力也似乎已没有。
“沈大哥,”她的语声更微弱。“我还要问你一句。”
“你问好了。”
“在你的心目中,步烟飞要紧还是我要紧。”
沈胜衣一怔。
他实在想不到萧玲会这样问。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回答。
“步烟飞?”萧玲再问。
“不!”沈胜衣猛一咬牙。
“我?”
“你!”
“我知道你在骗我,但我还是很开心,很开心!”
沈胜衣没有说话。
“沈大哥,怎么我不早些认识你?”
沈胜衣只有叹息。
“沈大哥……”
“你还要问我什么?”
“没有了,我只不过想多叫你一声,我知道不能再叫你多少声的了。”
“你就算只这样叫过我一声,我也会永远记在心中,永远不会忘掉。”
“真?”
“真!”
萧玲的头一旁缓缓地倒了过去。
“大哥,我也不能再见你的了……”
这一声大哥,更令人心酸。
这一声大哥,当然不是在叫沈胜衣。
沈胜衣知道。
“你会见到他的,一定会见到他的,他也会见到你,一定会见到你!”
萧玲哭了。
第一滴泪才流出她的眼眶,她的眼睛已闭上。
她的面上还有笑,她的嘴唇也带着一丝微笑。
一丝满足的微笑。
永远的微笑。
沈胜衣所说的无论是真,是假,她都已不再在乎,也不能再在乎。
沈胜衣搂着萧玲更紧更紧。
没有说话,没有动作。
沈胜衣仿佛变成了一具雕像。
没有生命的雕像。
血,已在凝结,周围的空气,也似在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