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要饭的故事 [5]
神丐符登道:“这就是叫人猜不透的地方了,据老要饭冷眼看来,那下手的,竟是一向心直口快,性如烈火的阳剑西门销,而且他们此来,好像就是为了完成这件事。”
高翔紧握双拳,迫:“我去追他们回来。”转身便要冲出灵堂。
神丐符登伸手将他拦住,正色道:“他们此时已在百里之外,追又何益。”顿了顿,面上泛起无限忧戚之色,又道:“如今武林中诡异之事接二连三,或许他们也跟高升一样,有不得已的苦衷,此事只宜隐忍,慢慢再查真相。”
高翔眼中滚动着泪光,双掌互击,沉痛地道:“忍,忍,我实在忍无可忍了。两位师伯不明不白惨死噶峰,爹爹也生死不明,到现在,咱们好像处处都在人家暗计摆布中,但咱们却猜不出他是谁。”
神丐符登缓缓颔首道:“孩子,你说得好,不单是咱们,依老要饭的看,只怕整个武林都已在野心者暗算摆布之下,你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听老要饭的说一个故事。”
高翔道:“是关于我爹爹的故事?”
神丐符登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道:“以前,只关系你父亲,但现在看起来,恐怕已关系着整个的天下武林了。”
他一仰脖子,狠狠又灌了两口酒,举袖抹抹嘴唇,开始缓缓说下去:“二十年前,一个春雨绵绵的夜晚,老要饭的深宵来访令尊,来到青城山庄。
“那一天,天气也像今天这么沉闷迫人,霆雨初歇,老要饭的又来得突然,全庄上下都未发觉来了我这个不速的客人,于是,老要饭的一时童心突发,便悄悄掩进庄中,准备跟你父亲开个小小玩笑。谁知在你父亲居住的小楼外,却意外听见室内有哭闹之声。”
说到这里,忽然问道:“你知道你有一个哥哥吗?”
高翔点头道:“爹爹已经说过,他叫高翊。”
神丐符登晤了一声,继续说道:“那时,他也不过才八九岁,但老要饭的却听见他正跟你父亲在房中争吵得面红耳赤,简直不像个八九岁的小孩于,好奇之下,隔窗窥听,才知道竟是为了你父亲有意续弦的事。”
高翔忍不住岔口道:“续弦?为什么?”
神丐符登摆摆手,道:“你先不要岔嘴,听我说下去,自然就明白了。
“老要饭的隔窗倾听,恰好你哥哥正哭闹着道:‘我不要新母亲,拼了命也不要,什么新母亲?简直是妖怪,是不要有的妖怪!’“你父亲初时尚婉言解释道:‘诩儿,你应该替爹爹想一想,偌大庄院,没有个持家之人,爹爹常年在外,你年纪又小,自从你娘去世以后……”
“那时,你哥哥一味哭闹不依,道:‘我不管,我就是不要新母亲,庄里的事有高升,你不在家,还有我可以作主。’“你父亲苦笑道:‘傻孩子,你才多大年纪,怎能做得了一家之主?放心,新母亲是知书达礼的人,她会像你娘一样的疼你的。’“你哥哥突然横蛮起来,恨恨道:‘好,娘的尸骨未寒,你一定要娶新母亲,将来不要后悔,等她进了门,哪天趁她不备,我就给她一刀……’“这话一出,你父亲立被激起怒火,顺手掴了他一记耳光,喝道:‘畜生,是谁教你说出这种忤逆的话来?’“你哥哥天性倔强,脱口道:‘你要新母亲,就不是我爹爹,从今天起,我也不是你的儿子!’“父子俩一句话说僵,你父亲在盛怒之下,叱道:‘高家也没有欠这不孝的子孙,你给我滚,永远不许再进青城山庄的门。’“老要饭的一见事情闹僵了,连忙现身进屋,想替他们之间劝解,却不料你哥哥倔强成性,当天夜里,果然就独自离开了青城山庄。
“这件事既被老要饭撞见,自是不能袖手旁观,可惜那时你父亲也在盛怒之中,竟无转圈余地,老要饭的苦劝无效,只得连夜追上你哥哥,将他带往九江本帮郡阳分舵暂时安置。只想父子之情,出乎大性,过些时候,自然气消骨肉重聚,哪知却因此铸成大祸。
“老要饭因事远赴关外,等到再回鄙阳,你哥哥已私自逃离穷家帮分舵,不知去向了。
“老要饭的一急,飞柬天下分舵,足足查访了大半年,你哥哥始终渺如黄鹤,无可奈何,只好又到青城山庄来找你父亲,这时你父亲也已经续弦再婚,娶的就是你亲生的母亲。”
高翔哦了一声,心里顿时百感丛生,黯然垂下头去,道:“后来呢?”
神丐符登又灌了一大口酒,这才说下去道:“初时,一般武林旧友,连老要饭的在内,都是反对你父亲再作续弦打算的。因为你父亲在武林重望隆,遍受同道祟仰,亡妻尸骨未寒,便作续弦之事,终属不妥。
但是,老要饭的这个观念,在一见到你生母之后,竟然一扫而空。
你生母当时年仅二十出头,正如一朵初绽乍放的青莲,端庄、贤淑,积天下美慧于一身,对你父亲更是体贴温柔,百般爱护。说句不好听的话,凡是见到她的人,谁不暗羡你父亲天上飞来艳福,难怪他连儿子也不要了。
老要饭在青城住了三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机会,悄悄把你哥哥出走失踪的消息告诉了你父亲,他听了半晌不语,最后长叹一口气,道:‘老天若叫我命中无子,这也是强求不得的事。’但皇天究竟是有眼的,你父亲婚后第二年,竟一举获男,生下了你。
“当时,喜讯传遗江湖,各方群雄大豪,纷纷赶来青城道贺,听说你周岁那一年,青城山庄筵开不夜,足足热闹了三天三夜,客人络绎不绝于途。”
高翔含泪芜尔,似乎也看到自己褪褓时的荣华情景,仿佛觉得怀中那幅画像,便是自己周岁时画成的。
但他忽然听出神丐符登话中有话,讶问道:“伯伯,你怎么说是听说?”
神丐符登苦笑道:“因为你周岁时,老要饭的恰因远走南荒采集几种罕世药物,前后三年未至青城,等到老要饭再到青城的时候,此地早已一片冷落,你母亲出走下落不明,你父亲形容枯槁,病人膏盲,而你,也被藏进了后山石穴。”
高翔骇然一震,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急声道:“这是什么原因?你老人家快说下去。”
神丐符登长叹一声,道:“这些,都是你父亲一念之差,种下的恶因恶果。”
他举目望着屋顶,双目之中,隐隐透射出晶莹泪光,显得情绪极为激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记得那一天,老要饭的突然发现你父亲神情萎顿,面目枯黄,几乎一时认不出他就是相交多年的挚友,急忙问起原因,你父亲人未开口,热泪先流,紧紧拉着老要饭,颤抖着道:‘老哥哥,你来得正好,再晚一点,也许咱们就不能相见了。’“老要饭听了这话,大大吃了一惊,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只管对老要饭的说,天大困难,穷家帮替你一力承担。’“你父亲啼嘘不己,从怀中取出一只药瓶,倒出一粒乌黑色药丸,吞下肚去,说来奇怪,不到半个时辰,你父亲竟然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先前萎顿之状,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