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江湖 - [佚名]

第五章 老要饭的故事 [1]

麻衣老人脚下挺立,纹风不动,柔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少庄主是聪明人,须知节哀应变,才是为子之道,倘若忧伤过度,庄主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瞑目的。”

  高翔双膝一软,跪伏在棺木边,放声痛哭。

  那麻衣老人眼中也噙着莹莹热泪,直等到高翔哭得精虚力弱,这才将孝衣替他披在身上,长叹道:“老庄主在武林中侠名卓著,这几天,闻讯赶来吊祭的武林人物甚多;少庄主不宜再事悲灿,快请成服守制,也好接待吊客,主持善后。”

  高翔仰起泪脸,问道:“高升,你知道爹爹他老人家是怎么去世的吗?”

  麻衣老人道:“少庄主请先成服节哀,容老奴细陈。”

  高翔衡情度理,也觉得不能徒事悲苦,无论如何,爹爹既已仙逝,自己总该遵礼成服,慢慢再查询他老人家的死因经过。

  于是,无可奈何点点头,挥泪换上了孝衣,那麻衣老人搀扶他坐下,自去门外拾回筝囊、包裹,打了洗面水使高翔略作梳洗。

  高翔心神初定,这才发觉庄中除了自己和高升外,竟另无一个下人,不觉大感诧讶、麻衣老人才缓缓说起九天云龙去世经过:“一月以前,老庄主突然深夜呼唤老奴,嘱命尽发庄中库存金银,将全庄上下全都遣散,老奴叩问原因,老庄主只说:‘天明之后,将有远行,这次能否生还,殊难逆料。’老奴遵照他老人家的吩咐,第二天便将全庄仆妇全部遣离。”

  高翔默算时日,正是爹爹要自己前往星宿海的那一天,又问道:“以后呢?他老人家真的离庄了没有?”

  麻衣老人道:“第二天一早,老庄主独自从庄外回来,一言不发,便命老奴备马,果然离开了青城,直到十天以前,突于深夜单骑奔回庄来,才下马鞍,就摔倒地上,胸前衣襟上沾满鲜血,好似受了极重的内伤。”

  高翔罢然惊声道:“受伤?他老人家怎会受了内伤?”

  麻衣老人叹了一口气,道:“当时老奴未暇细问,匆匆将他老人家扶人大厅,老人家开口第一句话就问:‘少庄主回来了没有?”

  “啊,爹爹……”

  高翔鼻尖一酸,泪水重又滚滚而下。

  麻衣老人继续说道:“老庄主又将十八年经过对老奴略述大概;伤势已经垂危,临终之时,要老奴打开衣橱,取出寿衣替他更换,原来他老人家早在十年之前,便已为身后之事预作了安排,橱中衣帽鞋袜,无一不备,老奴见了,也忍不住鼻酸泪落。”

  高翔插口问道:“他老人家说过受伤的原因没有?”

  麻衣老人沉吟道:“老奴取出寿衣寿服,一时悲恸,竟忘了问起老庄主是伤在何人手中,不过……”

  高翔目光一聚,喝问道:“不过什么?你快说。”

  麻衣老人迟疑了一下,垂头道:“老庄主在断气之前,曾经深自长叹,含糊说了一句:‘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姓符的,你好毒辣的手段……’老奴急急迫问,他老人家却已经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突然闪过一抹愧作之色,但高翔却未留意。

  高翔只喃喃低念着姓符的三个字,脑中疑云重重,问道:“你来庄中已经多久了?”

  麻衣老人道:“老奴侍候庄主,已有三十多年。”

  高翔又问道:“那么,你知不知道我爹爹所识的人之中,有谁姓符呀?”

  麻衣老人神色一震,摇头道:“老庄主识遍天下,此话却不知意指何人。”

  高翔切齿道:“既有这句遗言,仇家必是爹爹相识之人,哪怕走遍天涯,我也要找到那姓符的,查个水落石出。”

  麻衣老人突然惊惶地四望一眼,压低了嗓音急急道:“老奴仅只隐约听见,并不真确,少庄主千万……”

  话声未落,突听庄门外有人朗声叫道:“门上有人吗?”

  麻衣老人脸色立变,忙道:“必是吊祭的客人来了,请少庄主跪在灵侧答礼,老奴前去接待。”

  高翔只得暂将心中疑团收起,整衣侍立灵位一侧,那麻衣老人高升疾步迎出大厅,遥见庄门外正昂然挺立着一个身躯魁伟,满生斑白虬髯,篷头垢面,鹤衣百结的老年叫花。

  那老叫花目若寒星,精芒四射,背上斜挂一只朱红酒葫芦,身前法结,赫然竟达九个之多。

  要知穷家帮中人的地位身份,全凭胸前法结多寡区分,普通一个舵主,不过三结,通都大邑掌舵令丐,最多也只有五结,甚至当今穷家帮帮主独臂穷神刘铁辉,也仅只七个法结,此人身带九结,不用猜,必是帮中长老护法身份。

  高升一见那老叫花,心头赫然猛震,慌忙迎前数步,屈膝拜了下去,道:“小人高升,拜见老爷子。”

  老叫花手臂微抬,一股柔和劲力,硬生生阻住他下拜之势,朗声道:“高升,还认得咱家?”

  高升垂手答道:“老爷子多年未莅敝庄,髯须俱已花白,小人险些认不出来了。”

  那老叫花拈须哈哈大笑,道:“不错,老了,老了,自从上次来过青城,已快有十五年了吧?”

  忽然笑容一敛,指着门前纸幡问道:“这是庄中谁人的丧事?”

  高升含泪道:“敝庄主十日之前过世了。”

  那老叫花骇然一震,未见移步,身形已直欺上前,探手一把拉住高升手臂,沉声问道:“你说是谁过世了?”

  高升道:“是敝庄老庄主……”

  一句话未完,叫老叫花脱手一摔,直将高升摔了两个翻滚,精目热泪盈眶,抬头望了门匾上白布素球一眼,大哭道:“兄弟,老哥哥终于来迟一步了。”

  哭声中,踉跄奔进庄门,一见灵位,热泪滚滚直落,撩衣跪倒,放声痛哭起来。

  高翔身披孝衣,忙在灵侧跪伏还礼,老少二人相对而位,久久无法抑止,高升默默上香焚纸,也不期热泪纷坠。

  老叫花大哭一场,这才发现灵侧陪跪的高翔,挥泪将他搂在怀中,摩掌着他的头顶,喃喃道:“你就是翔儿吗?”

  高翔哽咽颔首,转问高升道:“这位老前辈是……”

  高升未回答,老叫花已接口道:“孩子,你自是记不起来了,伯伯见你的时候,你还不足三岁。”

  高翔心中一动,暗忖道:“我自从周岁便在后山石洞中独处长大,爹爹生前曾说,从未告知外人,他怎会在三岁时见到过我?”

在线小说阅读,武侠,玄幻,推理,网络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