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6]
推他之人,是刚自“岳阳楼”下走上的一个瘦矮黑衣老叟。
青衫人因这黑衣老叟貌相,对自己甚是陌生,不禁微觉一怔?
黑衣老叟伸手往脸上一抹,以极罕见的快速手法,取下一副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便立刻变了一种貌相。
原来,刚上“岳阳楼”的黑衣老叟,便是有“当世第一神偷”之称的鲍恩仁。
“老偷儿原来是你,我计算明日便是‘端阳’,你也该到了!”
鲍恩仁冷笑道:
“我当然会在五五端阳之前赶到,但你却为何只到了一半?”
青衫人愕然道:
“到了一半,此语怎讲?”
鲍恩仁嘴角微披道:
“吴大器,你还要装蒜?照我推测,你定是两人一路,还有一个一会儿坠江自绝,一会儿又变成金面赤衣人的‘陆地游仙’霍出尘呢?”
吴大器苦笑一声,目注鲍恩仁,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老偷儿,你猜对一半,但也猜错了一半——”
鲍恩仁道: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怎会又对又错,我又不和你打甚禅机?”
吴大器道:
“前一段,我确实与‘陆地游仙’霍出尘同行,但如今——也就是后一段,却成了单独行动——”
鲍恩仁问道:
“霍出尘呢?”
吴大器道:“死了!”
鲍恩仁冷笑一声道:
“少骗人了,我经过仔细推敲,断定在‘蔡家祠堂’中,故意折辱司马白的金面赤衣人,就是‘陆地游仙’霍出尘,他根本不曾在‘小鼋头渚’,坠江死亡!”
吴大器目中微显泪光,点头答道:
“老偷儿,你断定得对,‘陆地游仙’霍出尘在‘小鼋头渚’,坠江以后,确曾幸逃一劫,但我所说的却系指他的二度死亡了!”
鲍恩仁阅世极深,仅从吴大器神色之上,已知他所言非假,不禁吃了一惊,失声问道:
“霍出尘号称‘陆地游仙’,功力之高,被推当世第一,他……他会在幸脱大劫之后,又告再度死亡么?”
吴大器摇头叹道:
“运数一到,神仙难逃!何止霍出尘一个,死的人还多呢!”
鲍恩仁因自己所寻找的一些人物,有不少似已突然消失,踪迹杏然?闻得吴大器之言,注目问道:
“听来你似曾目睹一场武林浩劫,但不知除了‘陆地游仙’霍出尘之外,死的还有何人?”
吴大器苦笑不答,伸手提壶,满斟了一杯“洞庭春”,向鲍恩仁递去。
鲍恩仁摇头道:
“听故事要紧,何必喝甚酒儿?我又不像你既好色若狂,更贪杯如命!”
吴大器以一种异样神情,看着鲍恩仁,摇了摇头说道:
“老偷儿莫要固执,喝一杯吧!我怕你在听完故事后,连这杯酒儿,也没有心肠再喝得下!”
这几句话儿,份量极重,听得鲍恩仁疑心大动,接过杯儿,点头说道:
“好,我喝下这杯酒儿,但你要把所谓‘故事’,替我说得详尽一点!”
话完,一仰脖儿,把整杯“洞庭春”美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吴大器既然知道这椿故事,他当然就是那谷口削壁顶上,不仅鞭长莫及,也功力不够,无法抢救司马白劫难之人!
如今,他遂把当初目睹之事,向鲍恩仁具细无遗,说得十分详尽。
在他以为鲍恩仁与司马白交厚情深,听完故事后,至少会为这“圣剑书生”英年夭折之讯,泪下如雨!
谁知所料不然,鲍恩仁静静听完,不仅毫无悲容,并斟了三杯酒儿,自行徐徐饮尽!
吴大器诧然道:
“老偷儿,你是否毫无心肝?你……你……你还饮得下酒?”
鲍恩仁笑道:
“我为什么饮不下酒?你没看见我已浮三大白么?”
吴大器道:
“你……你这老偷儿,以前还有点仁义,如今好像变得毫……毫无心肝!”
鲍恩仁失笑道:
“谁说我毫无心肝?我这‘三大白’,饮的是‘有心之酒’,每一杯均有每一杯的特别意义!”
吴大器瞪大两眼叫道:
“有甚特别意义?我要请教,你非对我说个明明白白不可!”
鲍恩仁笑道:
“你且坐下,不要行动,听我细说,第一杯酒儿,我便是为你而饮!”
吴大器更感惊奇,怪声叫道:
“为我……”
“为我”二字才出,鲍恩仁已面带微笑地,接口缓缓说道:
“班小平的‘辣手鲁班’,是‘辣手’有名,‘鲁班’无实,你这‘小气鲁班’,倒名副其实,确有几分‘鲁班手段’!我猜你定在‘追魂双绝鲁班筒’上,换了崩簧,班小平才欲用‘七巧黄蜂针’伤害司马白老弟之时,反而自己尝到了‘五雷捧日摄魂钉’的滋味?”
吴大器颔首道:
“你猜得不错!事实正是如此!”
鲍恩仁笑道:
“班小平是个穷凶极恶之人,凶邪伏诛,从此江湖中以‘鲁班’为号者,剩你一个,我是否该为你这成了功德,全了名望的‘小气鲁班’,浮一大白?”
吴大器道:
“好,算你会说,还有两杯酒呢?又包含了什么特别意义?”
鲍恩仁道:
“司马白老弟,除了亲仇之外,最大苦恼便是情孽纠缠,喜爱他的女孩子们太多,柳还珠、柳明珠、江小秋、花寒玉、温柔等等,层层情网,困煞英雄,尤其是‘雪魂仙子’花寒玉的那段因缘,最为复杂……最难摆脱!如今,花寒玉竟施展‘雪魂珠’与‘天蝎神君’蔡昌,同归于尽,司马白的大敌既除,情孽也灭,我岂不应该为他双浮大白?”
吴大器看着鲍恩仁道:
“大敌既除,情孽也灭,双浮大白,自然不错,但这种高兴的主体,是司马白,应该以‘圣剑书生’的生命存在与否作为前提……”
鲍恩仁点头道:
“说得有理!”
吴大器道: